他挠了挠头,抓起果汁杯吸了口,试探着开口:
“所以,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然后你是我哥的朋友?”
他轻而易举就喊出了“哥哥”这两个字。
没有任何不适。
廖初抬头,就见对面的男孩儿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看自己。
跟余渝有几分相像。
廖初平静道:“恋人。”
林晨“噗”一口把嘴里的果汁喷了出来。
他爸爸也目瞪口呆。
恋,恋人?!
是我理解的那个恋人吗?
林爸爸尴尬地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他憋了几分钟,才艰难道:“啊,恋人啊……”
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只是脑子还没适应的情况下,茫然地重复和确认罢了。
廖初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
林晨眨了眨眼,喃喃道:“这也太酷了吧?”
卧槽,活的同性恋!
林爸爸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林晨缩了缩脖子,但显然不怕他。
他又瞅了廖初几眼,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好像也有几个公众人物公开出柜上了热搜来着。
正巧啊……
哎哎哎!?
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林爸爸本能地想说点什么,可面对廖初那样坦然的态度,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方太平静了,太坦荡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针对这件事发表任何不一致的意见,会显得刻薄而狭隘。
而且,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评价……
廖初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是个聪明人。
这位林先生显然拥有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让他拥有平均线以上的冷静和自我约束、管理能力。
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私人订制,但也是价值不菲的大牌货,鳄鱼皮鞋擦得闪闪发亮。
而方心的身上,也佩戴着不少珠宝……
就连林晨脖子上胡乱挂着的耳机,市价也在八千块左右。
多么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呀,如果不去看另一个孩子的话……
林爸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衣服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像被X光机扫描,又像被变态医生丢到台面上解剖……
如果不是会示弱,他绝对拔腿就走。
廖初挑了挑眉,把视线重新投回到不远处的余渝身上。
顺带着,又看了看在旁边儿童乐园玩耍的果果。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他最重视的两个人都能兼顾到。
很好。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刚才还在担心鱼鱼老师,但舅舅也向她保证过不会有任何事,小姑娘就犹犹豫豫玩去了。
短短几分钟内,她就交到了几个肤色不同的朋友……
这家咖啡店主打私密感,哪怕是相邻的两处座位也有相当大的间隔,足够保证交谈的隐秘性。
廖初他们听不见余渝和方心的谈话内容,只是知道余渝说了几句,后者就再次哭泣。
林爸爸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几次三番想去保护妻子,却又硬生生忍住。
显然他也知道,眼下这种局面,并不适合自己出场。
“廖先生,”林爸爸调整了下心情,把“恋人”之类见鬼的话驱赶出脑海,十分诚恳地说,“其实方心这些年也不容易,当然,小渝也不容易。但我们也该知道,她一个女人,如果带着孩子出来的话,很难过活……”
比起对方心的同情和体谅,“小渝也不容易”这几个字,要多敷衍又多敷衍。
“林先生,”廖初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反问道,“结婚之前,你知道方心跟前夫还有个儿子吗?”
方心或是她的前夫不容易,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吗?
当初是他们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段婚姻,又盲目地生下孩子,自作聪明地认为“只要有了孩子,这个家就好了”“只要有了孩子,她他就会有责任感了”……
但当孩子这块黏合剂被证明无效,余渝就像一块垃圾一样,被残忍地丢弃了。
林爸爸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知道,但是我爱她,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廖初看着对方暗色系的情绪层中翻滚出一点玫瑰色,突然有些作呕。
单纯从这两人的角度来看,堪称是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
但作为余渝这一方,就只剩下恶心。
他扯出一个有点儿嘲讽的冷笑,“所以你觉得,她在过去那么多年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很正常?”
哪怕孩子判给另一方呢,他还那样小,至少也该定期打电话问问,或是给点儿抚养费吧?
但余渝爸妈的抚养费,只给了没几年就断掉了……作为丈夫,林爸爸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默许了。
也正因如此,余渝从来不会记恨那些嫌弃自己的亲戚们:
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而言,照顾一个成长期的男孩儿都是巨大的负担。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嫌弃。
林爸爸的表情瞬间难堪起来。
但他的自控能力显然很强,只过了几秒钟,就重新调整好表情。
只不过廖初没有再给他辩驳的机会。
“恕我直言,林先生,当初方心的日子可能有点不好过,但余渝却可能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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