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儿,你和我多说说吧,我以后过得好吗?是不是和郑西洲结婚了?在哪住着?有没有工作?
姜萱噼里啪啦问了一连串,抓心挠肺止不住好奇。
你和郑西洲结婚啦,住在小洋楼
小洋楼!姜萱震惊,哪个小洋楼?
雁南路的小洋楼啊,就在路口,有点小,外墙都被烟雾熏黑了,看起来很破,但好歹是二层花园小洋房呢。
姜萱乐坏了,我回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早点搬进去!
还有,你在矿区工作,是厂委的办事人员,那时候我每次进城来找你,都能看见你骑着自行车出门
二妮儿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甚至说到了接下来的饥荒。
江东市的情况还算好,城里的商品粮供应缩减了一半,但是时不时会额外供应玉米棒子或者糠米菜,但凡勒紧裤腰带节省粮食,饿不死人。
反倒是乡下的生产队有些严重,冬季来临的时候,饿死了几个老人,公社书记急得不行,干脆领着壮小伙冒险进了深山老林。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公社就在山沟沟里,群山峻岭猛兽横行,只要肯冒险,绝对能搞到吃的。
一行人拿着土枪进山,碰到了狼群,赔进去两条人命,后来又打了七八只野猪,还找到了不少冻在地里的草根藤蔓,辛辛苦苦挖了半天,拿回去煮汤水喝。
那会是1960年吧,姜二妮回忆,我不想再饿肚子了,和柱子哥商量着去山上挖陷阱,结果幸运地抓到两只山鸡,舍不得吃,我们想拿去城里卖钱,然后碰到你了。
姜萱笑笑,那我肯定忍不住嘴馋,想吃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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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那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之后很多次,姜萱想吃肉,二妮儿想卖钱换粮食,两人一拍即合,交易越来越频繁。
姜萱追问:就这些啦?看来我过的挺顺的,没碰到不好的事!
郑西洲也没事吧?她顺口问了一句。
说到郑西洲,姜二妮愣了下,忽然想起了一件尘封在久远记忆中的事情。
时光仿佛在一刹那飞速回溯。
她想起了郑西洲的那双眼睛,阴森,冷冽,盯着她的眼神犹如盯着死物。那天她真的吓坏了,后来再也不敢回想。
那天下午,姜二妮一个人前往小洋楼,夫妻两人刚好下班,牵着乖乖巧巧的小闺女回家。
姜萱拿钥匙开门,郑西洲站在后面不远处逗弄闺女。
恰逢眼前飞过一只蝴蝶,小女孩眼睛发亮,声音稚嫩,爸爸,蝴、蝴碟。
郑西洲笑着弯腰,捏捏她肥嘟嘟的脸颊,宠溺地哄了两句。
不知怎么的,小女孩趁着他松手,笑呵呵地跑去追蝴蝶,两只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眼瞅着她一溜烟跑远,郑西洲急忙去追,然后,他跌倒了
二妮儿还没走过去,和他的目光遥遥相对,她看见男人一下沉了脸,黑眸深不见底,寒意森森。
那天阳光正盛,光线很亮,她看到反射的刺眼光芒。
视线下移,看向了郑西洲的脚腕,裤腿微微褶皱,露出了一小截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那、那是义肢。
姜萱笑意渐渐停滞,你说什么?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我根本不敢记起这件事。因为他平时走路很正常,裤腿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来。
我也从来没有听你说,更不敢问。
你不知道这件事吗?你都要结婚了,不知道他有残缺吗?
没有!姜萱激动站起,我和他天天晚上睡一起,他的腿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吗?
想到郑西洲远去西南迟迟不归,姜萱心头发慌,扔掉小锄头,头也不回地跑下山。
不行,我要回去,我去找他!
哎,等等我啊,我让柱子哥赶车送你!
姜萱恍若做梦一般,呆滞地爬上驴车。
二妮儿怀孕不久,不能跟着一路颠簸,只能拉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姜萱姐姐,你别慌,说不定不是现在呢,你别忘了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间。
那是1960年,现在是1958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呢。
姜萱回过神,抓紧她衣袖,哪个腿?
左、左腿。
二妮儿,如果郑西洲没事,我回来送你一个大礼!
坐在驴车前面的大柱听得迷迷糊糊,甩着鞭子,憨厚道:那还走不走了?
姜萱抹掉眼泪,急得催促:走!我赶时间,能不能快点呀?
她哭得不能自己,脑子里轰隆隆的响,几乎没法想象郑西洲失去左腿的模样。
他那么骄傲,强势又霸道,教她俄语都要动不动拍脑袋,在床上也要欺负她,摁的结结实实不许动。
怎么能、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
驴车一路飞奔,大柱听着她越来越大的哭声,鞭子甩得更快了,姜萱同志,你别哭了,俺已经很努力赶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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