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殿内片刻安静。
容毓翻看着谢锦带回来的各大官员的卷宗,以及绵州官商勾结的罪证和名册,待所有卷宗全部翻完,他淡淡开口:“名册上提到的宗家没有一并押回来?”
“回禀主上,宗家从老家主宗威以下,整四房所有的人都被囚禁在宗家宅子里。”谢锦道,“除了宗羽裳。”
容毓合上卷宗,淡淡开口:“起来吧。”
几人起身,唯有宗羽裳还跪在地上——摄政王没有开口赦免之前,他这个宗家后人还是戴罪之身。
容毓目光微转,视线落在貌美少年的面上,“宗羽裳?”
嗓音清冷淡漠却自带迫人威压,让人不敢造次。
宗羽裳眉眼低垂,恭恭敬敬地按照宫廷礼仪叩首行礼:“罪民宗家三房幺子宗羽裳,拜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753章 失算
容毓端起茶盏,放松身体靠着椅背,嗓音波澜不惊:“你想要宗家的掌控权?”
宗羽裳伏在地上,声音恭敬而沉闷:“是。”
“宗家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容毓语气淡漠,“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能让本王为你破例饶恕他们?”
“罪民不敢。”宗羽裳道,“罪民承诺于明年雨季之前修好缅江河堤,并保证有生之年绝不让水患再次发生。
罪民若能得掌宗家大权,以后必定以协助绵州新任知州为己任,把宗家正当生意所得大半用于百姓身上,为绵州百姓生计安稳尽一份绵薄之力,求摄政王一个恩典。”
容毓沉默片刻:“本王手里并非没有治水能人,绵州新任官员也会治理好绵州,给绵州十几万百姓创造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你的这些条件对本王没有吸引力,不足以让本王为你破例。”
宗羽裳心头一沉,整个人僵在原地。
谢锦几人站在一旁,对此并不妄加发言,他早就跟宗羽裳说过,他只能答应带他来见摄政王,却无权承诺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跟他合作是合作,其他的还得看他家主上的意思才行。
宗羽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僵着的,勤政殿的宫砖如此冰冷,冷得他四肢都有些麻木。
位居九天之上的帝王,可以一句定人生,一句定人死。
他究竟是有多大的自信和勇气,才敢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底气跟摄政王和女皇陛下谈条件?
“以宗家这些年所作所为,本王没理由饶恕他们。”容毓从卷宗之中抽出一沓资料出来,“你要跟本王谈条件,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来谈,本王看在你未曾参与过犯法举动的份上,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宗羽裳一时心乱如麻。
他想要的是报复宗家,把宗家那些利欲熏心毫无人性可言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下半辈子苟延残喘,活得猪狗不如。
他以为自己握着的筹码足以跟钦差谈判,却未料到钦差大人并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有那么多能力强大的助手,负责调运粮草的楚南衣,负责情报的莫陵安,还有手握兵权的轩辕曜。
以至于整个赈灾过程出奇的顺利。
而他这个宗家棋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相对就小了许多,除了自己说出的那些承诺能作为交换条件,其他方面并不占任何优势——
然而很显然,他仅有的筹码对于摄政王来说,微小到根本不足以让他破例。
宗羽裳久久没有再说话。
而站在一旁的轩辕尘在听到摄政王最后一句话时,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境遇,他跟宗羽裳在某些方面其实有些相似,魏王府一家被流放时,轩辕尘有幸成为魏王府一案下的「漏网之鱼」,且能参加科举,除了轩辕华和嘉嘉为他在陛下面前求情说话,便是因为摄政王惜才。
轩辕尘庆幸自己那些年认真读书,努力做一个正直坦荡的人,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亲人犯法株连全家,这是自古以来就定下的律法,重罪之下家人就算无辜也断然没有轻易赦免的理由——除非你能有足够的本事让君上破例。
轩辕尘从小到大所受的委屈不幸让人同情,可真正使得他涅槃重生的还是学识才华和一腔仁善之心,并且因为他在魏王府的案子中全无牵涉,才保得自己和母亲两人幸存。
同样的,宗羽裳提出的承诺可以促使摄政王为他破例,但也仅仅针对他自己,绝不会让那些本该死的罪犯成为被赦免之人——
不管赦免之后他想做什么,哪怕是报复,都不是藐视法律的理由。
他与宗家人的私人恩怨,没有资格凌驾于家国律令之上。
勤政殿内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以至于连谢锦和轩辕曜都觉得有些不安,想开口打破这阵沉寂,可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片紧张凝肃的气氛之中,谢锦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信息,他拧了拧眉,努力想要捕捉方才那一刹间闪过脑海的灵光是什么。
恰在此时,容毓清冷的声音复又响起:“你手里的治水能人叫什么名字?跟你是什么关系?”
谢锦豁然回神。
对,治水之人是个关键。
宗羽裳沉默片刻:“他姓花,单名一个梨,是绵州铁匠世家的传人。”
花梨?
“这个名字好像挺耳熟。”楚南衣转头看向莫陵安,“好像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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