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一个眼看本事愈来愈大蒸蒸日上的本家,去和一群乌合之众守盐矿分银子,那简直就是末路。
那些脑袋空空的闲汉不知其中厉害,真让他们表决了,他们还真真干得出这糊涂事来……
眼看人群当中的嘈杂声更大了,起了心思蠢蠢欲动的人更是多了,就是常文公的儿子常以公也按捺不住了,本家那个年轻当家早就对他家有了意见,他恨不得常家赶紧完蛋,他生怕老父亲心里还有常家,站在老父亲身边的他往后悄悄退了半步,拿手碰了碰老父亲,暗示他赶紧把事应下来。
老儿子这一催促,常文公心下一横,柱着拐仗在地上猛地捅了好几下,等到所有的人都朝他看过来后,他板着脸道:“老夫把丑话先说在这前面了,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分了本家的权,明天皇宫就能把盐井收回去,你们别忘了,这盐井到底是给谁的!”
闻言,他的长子呆了,不敢置信朝老父望去。
“可我们也姓常啊……”有那不服气的当场就高声反驳。
“你们姓个屁的常,”文公也怒了,“当年老祖心善,嫡庶一体,散木成林,这才有了我们常家如今的壮大,是他和嫡系一直在养活我们,现在孝鲲也尽了力气弥补了他父亲在世时的所作所为,你们还想如何?真想让人吃了我们常家,等着一无所有吗?”
常文公心知今日他不把话说狠了,常家这盘散沙就完了,他家也不能幸免,他那私心甚大但没脑子的老儿子尚能为图一时痛快搅散常家,常家这些个见好不想收,眼皮子浅的人只会比他儿子更甚,“这些年我们朝户部要不到银子到底是所为何事,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非得老夫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喷到你们脸上你们才认帐吗?非得老子发脾气,我看你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跟六公公说的一样,个个都去要饭了,你们才甘心是罢?”
常孝鲲那通火没烧到屋里那一撮想多要银子的人心里去,但常文公作为族里活得年纪最长的老人,他这话却是烧到那些心思活跃的人脑子里去了。
“人呐,”见那一群最不服的人都看向了他,常文公杵着拐仗,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道:“要知道知足,要知道见好就收,这次能要到银子,还是十来年的银子都给了,那下次要一两年的,想来也不在话下,今年有明年有的事,放在哪都是难得,大家听我这老头子一句,要惜眼前福啊。”
常文公不想说本家那不长眼的年轻当家的好话,但也不得不把人撇去,把甜头摆明出来让人听个明白。
他是不喜常孝鲲此子,但临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当常家的罪人。
常通公这厢看了常文公一眼,嘴边闪过一道嘲讽的笑意,随即复又闭眼,接着闭目养神了起来。
这老贼,算他还有点良心。
“文老祖说的也对,”那最不服气人当中最为年长的那个在跟同伴们相互看了几眼后,这厢讪讪开口道:“这次本家去都城要回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对对。”又一片附和声,发自此前跳得最凶要本家赔偿
他们这些年没得分红的人的嘴里。
还有人说着话,皱着眉朝文公背后的以公看去。
这跟以公公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但他老父亲都开了这嘴,想来他们私下合计的事情也就作罢了。
这老东西,言而无信。
“那你们没意见的话,就按之前商量好的来罢。”常文公被架到了这份上,不得不出头代那些闹得最凶的人出头朝常伯樊发言:“本家当家啊,你看这银子是今天领,还是你另有章程啊?”
常伯樊笑了笑,也恢复了此前的温和,温声回了他:“银子今天是没带过来,银票票面大,我要找人兑两天方能兑出来,这样罢,族里人也有不同的意见,今天明天回去仔细想一想我今天的话,要是没有反对的,后天早上辰时就能过来堂里领银子。”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有意见的,最好是现在跟我提出来,事后跟我闹的话,”常伯樊说着面向了众人,反对的,不反对的,他都转了一圈看了一遍,冷着嘴角道:“就别怪我这本家当家的无情了,我身为常氏一族的族长,本家的当家,放任你们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不尊不敬于我,这是最后一次,记着,最后一次,如有再犯,下次就休怪我无情了。”
说罢,常伯樊站了起来,朝孙掌柜吩咐了一句:“你把后面的事和他们说清楚。”
说毕,他朝一直站在角落没说话的息部等人点头,道:“息都卫,您可带着您的人出来了,我们走了。”
息部自黑暗走了出来,朝常伯樊拱手:“好。”
他和他的部下今日穿回了京畿都卫郎所穿的紫色卫服,这卫服前胸处绣有一只白色凶恶的虎豹,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样子,就像穷凶极恶的猛兽下山,踏入凡间。
堂里挤了密密麻麻的近百人,自他们出来,一众人发出了清晰可闻的抽气声,等到息部出声,他们着急恐惧地朝本家那年轻当家看去。
只见那年轻当家朝那所谓的息都卫回了一礼,面向他们的时候就沉下了脸,甩了袖子,背手率先往那门口走去。
那拦了他路的,见他过来,当下脑子一空白,急急闪开身子让出那路来。
息部扶着腰间大刀,率部下走在了他的身后,惹得那离他身近的人在他们路过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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