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族人想上门一探究竟他也拦下了,更是让谣言甚嚣尘上,这些常伯樊凡都没放在眼里,在他眼里最为要紧的是他娘子的身子,但凡影响苑娘养身子的事他一概杜绝,至于流言蜚语委实算不得什么,自从他出生那天起,他就活在临苏城的百姓嘴里。
因着苑娘身子的好转,常伯樊便连先前的脾气也没了,更是沉得住气,慢慢与州府派下来的人和张长放周旋。
又几日过去,这晚常伯樊与妻儿还有世叔用过晚膳在书房闲坐喝茶消食,就见南和有些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鬼鬼祟祟地在他身边说有话要跟他说。
常伯樊的规矩是只要家里夫人在,下人跟他报什么事情都是当着他们说,见南和如此,常当家眼波都没动一下,抿了口杯中放了蜂蜜甜津津的花茶,道了一字:“说。”
“这……”南和迟疑。
当家的没说话,而夫人这厢却是朝他看了过来,南和现在主的事多了,却是比以前怕夫人了,生怕这个在他们爷眼里就是个宝的夫人对他心生不悦,这厢也顾不上那多的,忙道:“县令大人求见。”
书房内一时无声,两个主人和一个于府里至关重要的亲戚老爷谁都没说话,南和连忙紧接着说话打破了这股沉默,“就在我们府后门那里,他一个人来的,也是奇怪,他似是认识我爹,给了我爹一锭银子给我传了个话说有人在后门想见我求我点事,我爹那人爷你也是知道的,看见银子就不撒手,就话就传我了,我去后门一看,没想到是他,张大人跟我说有要事求求见。”
“爷,有点奇怪的是,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南和张了口,这话往下说就不难了,把他见到的奇怪的地方皆说了出来,“我还怕有诈,但看张大人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难事来求爷的,一脸的苦相。”
“去把他带进来罢。”
“啊?”
常伯樊瞥他一眼,“带进来,领到书院。”
“那,走后门吗?张大人跟我说此事非同小可,这事除了您,谁也别透露。”只是来不及了,夫人和澜老爷都知道了,他们爷根本就不让他当着夫人瞒事。
“你看张大人的意思。”常伯樊道。
南和见他无意再说下去,乖觉地退了下去。
这厢飞琰院的书房里,常伯樊把杯子里的花茶喝完方起身和澜亭告罪,“世叔,我去趟书院,你陪苑娘坐一会儿,我随后就回。”
“去罢,我陪孩子玩一会儿。”澜亭这些日子也是要临苏呆得无聊,有点想等他回来听听这县令是来作甚的。
“是。”
常伯樊去了,澜亭问目送夫君远方收回眼的侄女:“担心罢?”
苏苑娘朝澜叔叔浅浅一笑,颔首道:“担心的。”
澜亭失笑摇首,“你们啊。”
“澜叔叔?”
“嗯,没事,你们好好的。”世间多的是白头偕老的人,但有情有爱白头到老的难求,只但愿这对小儿女能如此长久下去,也不枉他们如今如此真心一场。
“是,澜叔叔。”世叔仅说了一句话,没说多的,苏苑娘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巧巧应了他的话。
她会和常伯樊好好的,真论起来,她现在算是活在第三世了,到如今,什么是镜花水
月,什么才是她长长久久想要的,她心里皆已有数。
*
这厢常伯樊前脚将进书院不久,后脚南和就带着张长行来了。
常伯樊在他书院的大堂里见了人,大堂门大敞开着,里面没点灯,唯有堂前廊下的两盏门灯亮着。
这是常伯樊刚让旁管事点的。
“爷,大人来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月星朦胧,灯光依稀,昏淡的屋子里,南和不敢放大声音,轻声和大当家请示道。
“嗯。”常伯樊应了一声,掀开茶盘里的碗,提起茶壶倒着水道:“张大人请坐,喝杯凉淡茶。”
张长行身着常服,浑淡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脸色,等到他走近在常伯樊对面坐下,灯光才照出他发白的胡子和憔悴苍老的脸孔。
“常当家似是知道老夫为何而来?”张长行坐下后,朝那游刃有余,神色淡淡的青年道。
常伯樊一直是一个能敛住自身锋芒的人,他不受亲父待见,母亲早亡,苦难的童年给了他一个早慧的起步,梅花香自苦寒来,独有这种人才是最能成事的人,张长行将将认识他的时候,对那个尚还是少年的常府小当家颇有几分激赏,曾有一度甚至对其含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相助之意。
无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就是羽翼未丰也不愿被他们掌控的常府小当家注定不是同一路人。
不过,眼前的人但凡有靠他的心,早就死了,他们也不会如今的见面,他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依稀昏浅的光下,张长行的眼睛忽昏忽暗,身体也随之前后轻微晃动不止,常伯樊在察觉到他的状况后,抬着眼定睛看着他不放。
片刻后,张长行道:“常当家还没回答老夫。”
“猜出了一些,”常伯樊答了,“张大人撑不住了?”
“何谓撑不住?”
“他们要弃张大人了?”
张长行笑了,他先是突兀地噗笑了一声,随即,紧接着他的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也愈来愈疯狂、狂放……
常伯樊喝着茶,由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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