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忙问是否能施针,大夫道:“要如何下针,老朽还要再琢磨琢磨,而且我并不擅长针灸,最好另请高明啊。”
开了个药方,告辞而去。
不等吩咐,高家的人立刻按照方子抓了三副药来,平儿拿了去熬煎。
夜间,服侍着老太太吃了黄精膏,大概又因为服了药的缘故,杨老太太这夜睡得很香甜。
星河则睡得有些不安稳,她梦见了吕祖庙,甚至梦到了那慈眉大眼的吕祖爷爷痛斥她不该擅自拿走自己的香油钱。
星河自觉无愧于心,在梦中跟吕祖爷据理力争,字字珠玑铿锵有力,倒也没落了下风。
直到有个人从吕祖爷的脚底下爬出来,一双清冷出尘的凤眸盯着她,菱角似的唇动了动,他不知说了句什么,便羞得星河满脸通红。
夜间起了北风,清早,地上多了层淡淡的小雪。
冯老爷子起后,星河便同老爷说了,叫再去找煤贩子买些煤回来,又给了老爷子二百钱。
老爷子看着手中的钱,好像想问星河是从哪儿来的,到底没说出口,点点头往外去了。
下午时候,送煤的就到了。
老太太吃的药有了着落,家里的钱也能支撑三五个月,再有了这些煤,星河的心总算能宽了宽。
只是又连着两天,她又梦见了吕祖爷来斥责自己拿她的香油钱,弄得她不得安生。
星河气的嘀咕:“小气吧啦的,至于么,堂堂的祖师爷这么不依不饶……”
老太太听见她念叨,便问缘故,星河只说是梦见了祖师爷,没提别的。老太太动了心:“星河儿,祖师爷灵着呢,你梦见他自有缘故。你去祖师殿的时候,有没有祷念过什么?若是许了愿,去还一还吧。”
这日难得的晴天,星河叫平儿备了一篮子的果品糕点,并自己手折的金纸元宝,雇了一辆车,往小罗浮山而来。
上了山,她不住地左顾右盼打量,并不见有道士。
进了祖师殿,平儿把篮子放在桌上,将供果摆出,忽地发现篮子上的盖布不见了,恐怕掉在外头,忙回身出去找。
星河跪下,有些忐忑:“祖师爷在上,今日我拿些果子点心供奉,望您笑纳……多多保佑。”
心不在焉地,眼睛只往下瞥,总感觉有人在底下看好戏似的笑。
几番犹豫,星河终于鼓足勇气。
俯身探臂,将那黄绫子布掀开!
空荡荡地,并无被褥,没散碎果子,也并没有什么小道士。
悬着的那口气缓缓吁出。
星河才要笑自己的风声鹤唳,身后却响起那令人过耳不忘的声音:
“这次你不偷香油钱了?”
第4章 纤手破新橙
小道士靠在门边,手里捏着一枚不知名的野果。
眼睛看着星河,“咔嚓”一声,认真地啃了口果子。
风掀动他的黑色道袍,还有他那仿佛总是梳不整齐的头发丝。
风里带着一股说不清是松木还是山泉的甘洌。
在见到他之前星河曾想过会怎么遇见,或者他卧在吕祖爷脚下,或者他无意中眼前经过……只是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形。
而且在没照面之前这小道士就揭出她的“糗事”,可见先前他果然都是在“偷听”。
最初的惊愕跟羞窘一闪而过,星河站起身来,身体有些戒备地绷紧,她冷哼了声:“这次你不偷供果了?”
小道士微怔,没想到她会反唇相讥。
被那双盈盈的秋水眼盯着,手中的那枚山果仿佛突然没了味道。
“上次真的是你啊。”李绝的眼睛里掠过一点光,笑了:“我还以为当时我是做梦,梦见了九天玄女娘娘呢。”
他不笑的时候,样子是有些清冷拒人千里的,可一笑,却透出几分人畜无害令人心软的可爱。
星河梗住:什么,他之前不确认是自己?
那他……到底都听见了没有,听见了多少?
她恨不得扒着小道士用力摇晃,让他赶紧把所知的都吐出来。
小道士却懵懂不知地,他把果子往身后一扔,走到供桌旁,伸出手去拿捏平儿刚才摆好了的果品,最终捡了一个红通通的橘子破开。
于是吕祖殿内又多了一股柑橘的清香,沁入口鼻,惹人遐思。
李绝毫不避讳地发出嚼吃吞咽的声音,难得的并不惹人厌:“这些已经摆过了,祖师爷也尝到味道了,我现在是给祖师爷打扫呢,不、不逾矩的。”
星河看着他唇边沁出一点橙红的橘子汁,又给那猫似的舌尖灵活地舔了去,她转身不看:“那我先前……也不过是借用而已,将来必十倍还给吕祖爷爷。”
李绝摇头,像是出于好意地提醒:“祖师爷面前不要总说大话,何况我又没有跟你讨要,知道你遇到了难处,祖师爷是会体谅的……”
星河的脸都红了,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是……被一个小道士同情了?
星河来的时候,本来是胆怯心虚的,因知道自己的“丑行”给小道士看了去,生恐他张扬出去,本来还想用点手段笼络安抚住。
突然听了这句,不由愣在当场,有点分不清状况。
小道士用干净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把橘子剥的干净,露出里头白色的橘络罩着肥润多汁的橘瓣,掐了一片橘子递给容星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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