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估了自己的美,而高估了高佑堂的“规矩”跟自制力。
但就算受了惊吓,心里恼恨,星河仍是不愿高佑堂因自己而真的受到伤损,因为实在犯不着,而且也会更难看,没法儿收场。
看着小姑娘被逼无奈,像是撒娇般的模样,庾约这才嗤地笑了。
庾二爷抬手示意她落座:“好了好了,跟你说笑的呢,好端端地要他的手做什么,血淋淋的没什么好玩儿……教训他一顿也就罢了。”
星河慢慢坐下,闻言又问:“教训?”
庾约随口道:“打他的屁股,让他长点记性,总成吧?”
星河想笑,又忙忍住:“您真是……”
“真是什么?”
星河摇了摇头:“没什么。”
庾约哼了声:“最讨厌有话不说出来。藏着掖着的。”
星河不想让他“讨厌”,哪怕是半真半假的那种:“不是,我只是觉着……庾叔叔也这么孩子气。”说这话,她是有点惴惴不安的,怕冲撞了他。
庾约扬眉:“孩子气?”他微微地倾身,像是要靠近点把星河看的更清楚:“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我的。”
星河瞅他,讷讷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是您非要知道……”
庾约一笑转头:“好吧,那就算是叔叔自己找的。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恶语,倒也罢了。”
门上被轻轻敲了两下,甘泉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放着四碟精致的糕点,桂花定胜糕,枣泥酥,茯苓糕,卖相极佳的荷花酥。
庾约看了眼,对星河指了指:“你该喜欢这些,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说着便抬头对甘泉道:“那个高佑堂怎么样了?”
甘管事依旧笑呵呵地:“那小子还在隔间昏睡着,等爷发落呢。”
星河正打量那些茶点,闻言便看过来,有点担心。
却见庾约也正笑看着她,缓缓说道:“把他送回高家,让高家自个儿处置就行了。”
甘管事仿佛意外,暗暗瞟了星河一眼,笑道:“如此可便宜了那小子。”
管事退出去后,庾约见星河不动,就捡了一块定胜糕送过去:“尝尝。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甜点么?”
玉白的糕上撒着几点金色的桂花,给他干净好看的长指拈着,竟让人有一种美食美器想吞而食之的错觉。
星河其实是想走的,这个庾二爷对她来说,像是一团迷雾。
她看不清这个人,只是出自本能地畏惧。
但庾约偏偏表现的处处都为她好,而且处处规谨,叫人挑不出任何不妥。
见他一团和气,并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星河只得接过那块糕点尝了口。
甜香沁人,又不甜的过分,倒是正好弥补了她心里的那点张皇,她让自己放松些,故意地笑了笑:“好吃呢,庾叔叔也吃。”
“我倒不太喜欢这些甜的。”庾二爷矜持地扫了眼那些糕点,没有要动的意思。
星河扫量了会儿,突然看到那雪白的茯苓糕。她想起先前高佑堂叫人送去的黄精茯苓膏,心头一动,便也起手拿了块茯苓糕送过去:“庾叔叔尝尝这个,听说茯苓很滋补的,应该不会太甜。”
庾约听见“滋补”二字,哑然失笑。
望着她细嫩的手指拈着那块糕,庾约有一种想要就着她的手吃上一口的愿望。
但他知道这样定会吓坏了小姑娘,于是纡尊降贵地接了过来。
慢慢咬了口,果然不算很甜,但有一点莫名的幽香。
庾约且吃,且看了眼那跟雕兰般的小手。
星河吃了糕,又喝了口茶,总算定了神。
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庾叔叔,您之前给我的礼物太过贵重了,我想……我想还是还给您。”
对星河来说,一个装臂钏的匣子都能典当五十两,她无法想象那双臂钏会价值几何。
而且虽然她没见过什么珍器重宝,但也依稀瞧得出来,那一双精致绝伦的臂钏像是古物,如此更不可估量了。
庾约淡然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会收回来。你要真不喜欢,就把它扔了或者卖了都行,我绝不干涉。”
星河听见“卖了”,脸上又有点不自在:“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跟庾叔叔不过是……初次相见。”
庾约一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你可听过?”
星河摇头:“我不懂。”
庾约很耐心地讲解:“就是说,两个人认识了一辈子直到头发都白了,还跟最初相识一样彼此不了解。也有的人,只是偶尔停下车子见了一次,就如同相识了一辈子一般。你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用见过几次、交际的长短来定论的。”
星河认真地听着,只觉大受裨益:“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想起了跟小道士的相识……不过最初她还误会过李绝,好像还称不上“倾盖如故”。
庾约见她眼神游离,长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叩:“在想什么?”
星河回过神来:“我……我是在想,庾叔叔知道的真多。”
“这算什么,”庾约看出她眼神之后藏着东西:“小星河儿,心里可也有‘倾盖如故’的人?”
“啊?没有!”星河急忙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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