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摇头道:“对了,我正要跟将军说呢,昨夜将军曾告诫我,说是这个时候往大雪山去,最是艰难的。我本来一心向道,越是艰难越见虔心,自然不以为意。不料昨晚上赤松子跟我这位师姐一起来劝我,说将军言之有理,不如别去冒这个险,不如等到来年。”
“啊……”耶律阿贵意外,稍一想却又点点头:“这也是稳妥的法子,大雪山的气候,在五六月份才是最好的。”
李绝显得非常遗憾:“可已经走到这里,我实在心里不甘。”
“小师弟,”戚紫石在旁笑道:“横竖几时来,大雪山道德宫也都在那里,只要有心,什么时候也不迟。”
耶律阿贵也劝道:“这话说的很对。”
正在这时候,前方门口有几道身影被士兵驱赶着缓缓而行,镣铐声不绝于耳。
李绝抬眸看了眼,忽然说道:“那些人,都是被俘的盛州士兵吗?这是要往哪里去?”
耶律阿贵回头看了眼:“对,这些人都身上带伤,是些废物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自然是要带了去处决的。
李绝皱眉:“将军!借一步说话。”
耶律阿贵随着他往旁边走开几步,李绝从昨儿就看出他武功不俗,而且行动之时身后两个侍卫不离左右,此刻也是同样。
阿贵问:“小道长有何指教?”
李绝道:“小道有个不情之请,既然这些人将军留着无用,我愿意替他们求个情,将军能不能把他们给我。”
“给你?”耶律阿贵眯起眼睛,有些惊讶。
“将军有所不知,”李绝淡淡一笑:“跟小道同行的赤松子,最擅看相,昨夜他同我说,将军眉紧鼻端,耳须耸明,是极显贵的面相,而且只怕很快就要更进一步。唯有一点,下停略短,恐怕是富贵不到头……”
耶律阿贵脸色立变,看了眼赤松子,见他虽似其貌不扬,但因为经年为道士,自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气质。
这却也能看出李绝的机变之处,李益都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可李绝临战经验虽欠缺,但在这些“战术”机巧之上,却是无人能及。
耶律阿贵虽是辽人,却很信风水术士等,他又是皇亲,出身矜贵,但竟被派在这个偏僻地方,自然有些郁郁不得志。
这些对于信王李益都而言丝毫没什么用的消息,对于李绝来说,一步步都是他致胜的棋。
耶律阿贵自己对于相术就有些研究的,听李绝说的头头是道,顿时击中心坎。
又听他说自己即将高升,越发喜出望外,竟不由自主地忙问:“这……可如何禳解呢?”
李绝说道:“坏就坏在这里,将军虽然跟盛州对抗,战绩累累,功高在朝,但也正因如此,杀孽过重,便损了阴德……所以小道想让将军把那些俘虏们的命,交给我,就算是将军‘放生’的阴德,这对于将军命理变数,将有极大的助力。”
阿贵连连点头,但还是有点疑虑,皱着眉:“可……若是放了俘虏,回头只怕朝廷问起来……”
“将军的功劳已经够大了,朝廷不会因为这几个废人对将军如何,但将军欠缺的福荫却能因而圆满。”
李绝说完,脸色一冷,淡淡地又道:“我只是因昨儿跟将军相谈甚是投契,才多说了这些,而且将来我必还要往大雪山去,也许还会去辽京,我还盼着到时候将军能够高升青云,大家再相见呢。不过此地还是您做主,我是不敢左右的,我该说的都说了,如何选择端看将军一念之间。”
他游刃有余,进退自如的。
耶律阿贵沉思半晌,回头看了看那些踉跄蹒跚的俘虏。
阿贵是个粗中有细,多疑的人。
假如李绝想要其中一个,他兴许还会有点疑心多仔细考量考量,但李绝反其道而行之,一开口竟就是全部,丝毫不像是个谨小慎微有所图的。
阿贵忖度良久,终于拍板:“也好,既然小道长开了口,想来就算将来朝廷知道,大王也是未必肯怪我。”毕竟救过耶律大王的是绮霞峰的玉阳子,玉阳子徒弟所求的情,顺势应承又能如何。
李绝一行出了城,战俘等有二十余人,给如牛羊般驱赶着往外。
当初被俘虏的时候,足有几百,此刻残存的只有这些了,惨状一言难尽。
李重泰人在其中,拖着残腿踯躅缓行,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矜贵的王世子。
若非李绝昨日的叮嘱,李栎叶恐怕又将忍不住了。
出了玉城,阿贵的亲兵护送他们过了山道。
路上,李栎叶跟赤松伯时不时地扫量人群中的那道熟悉身影,但却绝不敢多看,更不能盯着瞧。
成败在此一举。
抵达前锋营地的时候,辽人看到是耶律将军的亲兵,急忙肃然相迎。
而李绝众人一路悬起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只要再往前去,纵马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抵达盛州外的明复镇,那儿是有盛州守军的。
就在双方交接的时候,突然间马蹄声响,滚雷似的向着此处疾驰而来。
戚紫石抬头,见竟像是玉城的骑兵。
他有些不安:“小三爷……”
此处的辽人也发现了,张望的张望,有人也向着那边迎了过去。
马背上的骑兵一边疾驰,一边大声疾呼,用的却是辽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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