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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敛眉闭了眼,唇边沁出清冷一笑,“呵,都是报应。”
    鸿宾没有听懂。她站起来,拍拍鸿宾的肩,走到门外去。他当真仍在走廊上等着她。听见声响,他回过头来,眸光平静。
    ***
    “先生今日,打算做什么呢?”吃饭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问。
    他停下筷子,“殿下有何吩咐?”
    她道:“本宫答应过,那些楚国俘虏,都交由先生处置的。”
    他静静道:“在下浅薄无知,哪里晓得怎么处置敌国战俘。还是请殿下代劳吧。”
    “你原说让我杀了他们的。”她微微眯起眼睛。
    他有些吃不下去似地放下了碗,“殿下随意吧。”
    “那是你的仇人。”她不知怎么犟了上来,“我是为了你才去攻打楚国的。”
    “不是的。”他的话让她愣住,“您是为了让我娶您,才去攻打楚国的。”
    所有机锋都突然钝了,她张了张口,只问出笨拙的一句:“先生……不开心么?”
    他抬眼看她半晌,叹口气,又拿起碗来,还给她夹了点菜,“在下不敢。”
    “不敢不开心,那是什么道理?”她却追问,“本宫莫非是如此的暴君了?”
    他不言语,反而让她有些想笑。
    “那往后,既然无事,”她盯着他道,“我都来陪你吧。”又补充一句,“我们毕竟是夫妻了。”
    他的筷子顿了顿,“是。殿下随意。”
    ***
    柳斜桥不明白公主在做什么。
    六月十六,他在房中读了一天的书,她竟也就陪着他在书阁里待了一天。她命人将新赶制的地图送到了这里来,长五尺,宽两丈,铺满了窗前的整片空地。这张地图上的楚国已经消失了,代之以九个郡的名称。
    这九个郡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并未彻底屈服,郡治总处于被暴动颠覆的危险边缘。柳斜桥坐在重重书架后边读书,听见外边公主与来来往往的大臣议事,说的都是新征服的楚地如何骚乱难控的事。
    “这次太快了,殿下。”国相周麟显然颇为担忧,“以徐国的国力,很难负担得起这样广袤的地面,老臣只担心这一口吃得太急啊。”
    “那就送出去一些。”徐敛眉面色不改,在地图上放上两块铜镇,“这一部分,给丰国;这一部分,给滇。”
    几个大臣大惊失色,俄而面面相觑。
    “殿下,”仍然是周麟发话,“如此不妥……”
    “本宫听闻滇国与楚国素来不合,边境上吵嚷了数百年?”她笑着截断了他的话,“这个容易,把楚国与滇国相邻的土地送出去后,便说是感谢滇国帮了我们的忙,如此一来,你说那些地方的楚人会更恨谁?”
    周麟静了下去。俄而,褚功明站出来道:“那丰国……”
    徐敛眉往书架那头看了一眼。众人会了意,只好不再言语。
    这些人走后,她揉了揉太阳穴,便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在公主心中,徐国最大的敌国是谁?”
    她转头,看见柳斜桥已站在地图的边缘,正垂首打量着地图上那两块铜镇。他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着表情。
    “天下皆敌国。”她选择了一种审慎的回答,“认定其中的最强者只会让本宫对其他敌人放松警惕。”
    “认定其中的最强者会让您更明了刀锋所向。”他却说道。
    徐敛眉怔了一下。他似乎已很久不曾以这种谋士的铮铮之骨来同她抗辩了,以至于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今之徐国,已是天下一霸。但惟因如此,更需担心其他国家一齐联手抗徐。”柳斜桥平静地道,“而在当今剩下的大国之中,西凉、滇国僻处边陲,郑国长年受制于徐,邶国、越国却是惟齐国之马首是瞻——在下以为,有能力、更有野心逼得列国联手抗徐的,是齐国。”
    徐敛眉微微眯起眼睛,听完了他的话,才道:“当初本宫受你之计,灭夏削齐,齐国如今只剩孤儿寡母而已——”
    “以及冯皓,冯将军。”柳斜桥顿了顿,“殿下,孤儿寡母的斗志,有时是最强悍的。”
    徐敛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本宫不明白。冯皓没有必要这样做。”
    “冯将军恨您。”
    “难道先生便不恨我了?”
    柳斜桥滞住。
    徐敛眉看着他的神情,嘲弄地笑了一声,“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恨我,我早已习惯了。”
    柳斜桥回头看向地图,仍然不放弃般,“殿下且看,岑河这一条大河,泰半在徐国境内,但支流分散各国,下游更是在齐国入海——这样的河流却是贯穿王都的,殿下难道从不曾担心过它?”
    徐敛眉的眸光猝然一冷,仿佛一把刀从冰水中提起来指向了他,“此事本宫心中有数,先生便不必再谈了。”
    他沉默了。
    徐敛眉咬了咬唇,忽而故作轻松地一笑,“与其去谈那样迂远的事,不如来谈谈眼下这四个郡。”她在舆图上指出来,“本宫方才说要让出它们,先生可有指教?”
    柳斜桥看了她一眼,好像有些不能理解她,但他仍旧只有恭顺地低下身子看过去,“这确是釜底抽薪之法,但……但百姓不是傻子。”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他们知道是谁灭了他们的国家。被当做礼物一样抛来抛去,他们不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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