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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道:“原来你在这里!”便要伸手去摸它——
    “小心!”他话刚出口,她那白皙的手指头已被兔子恶狠狠咬了一口!
    她立刻缩回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古怪地拧了拧,神色变换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自己被兔子咬的事情。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它是饿极了,平日它从不咬人的……”说着他便低身将笼子打开,那兔子立刻跳出来吃草,再也不看他们一眼。
    她怔怔地低头看着那兔子一摇一摇的雪白的小尾巴,手指头上还在滴血。
    “可是你说过的,”她低声道,“你说这只兔子是喜欢我的。”
    那是他在山谷里说过的话了,她竟然还记得。看她这个模样,像是迷了路的小孩子,或许连自己迷了路都还不晓得,只是惘然地看着她所能求助的唯一一个人。他叹口气,抓起她的手指,放入口中吮了一下。
    酥麻的感觉倏忽直通心底,逼得她突然清醒了一半。她睁大了眼,立刻就要收回手去,他却不放。
    她感觉到他的舌头轻柔地舔舐过那个极细小的伤口,她不由得干涩地发出了声音:“先生……”
    他终于放开她,示意她去看那地上的小兔子,“您再摸摸看。”
    她迟疑地低下身子,抚了抚白兔背上柔滑的毛。它回过头来,嘴里还在咀嚼,红红的眼睛不知望到了哪里。忽然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咝……”她没有料到,看了一旁的柳斜桥一眼,“原来你是属兔子的。”
    “兔子舔您,说明它喜欢您。”他低声道。
    她的脸红了,不再看他。
    “我……我也想喂兔子。”她喃喃。
    “我教您。”他凑过来,将草叶放在她手上。两人的声息明明都很轻,可她却觉得这个夜晚热闹得厉害,草上露珠落下的滴答声,草底促织有气无力的最后的鸣叫声,实在有些肥胖的兔子慢吞吞移到他们手边来的脚步声……她总害怕它还要咬自己,不知何时竟抓紧了身边男人的手,男人没有言语地回握住。
    醉与醒的界限里,徐敛眉想起了黄昏时分,她一个人走入了岑宫后的地牢,潮热的地底下暗火重重,那个被多年牢狱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南吴卧底干瘪的声音:
    “三王子么……呵,那是个废人。他同先王和世子都没什么感情……他的尸体是我收的,你知道吗?他竟然躲在先王的尸体背后,到死也没有出来战斗过……”
    月影从疏枝间筛落,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
    ***
    第二日,柳斜桥是被兔子舔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兔子还大力用脚拍了拍他身边的枕头,似乎在示意他女人已离去了。
    他笑起来,“是她将你放到床上来叫我的?真是胡闹。”
    六月十七,徐公下诏,将新得楚地分出两郡给丰国,两郡给滇国;同时宣布,楚国的十八个贵族俘虏已于昨夜自杀于牢狱之中。
    (二)
    一枝鲜红的羽箭带着猎猎长风呼啸而过,“笃”地一声,正中靶心。
    黎明时分,空旷的演武场上,只有徐敛眉和几个陪侍的将官。她将长发束在冠中,一身挺括的戎装,长弓在手,双臂还保持着拉伸的动作,拇指扣住的弓把上镶嵌着亮银的箔片,那光芒反射到她的瞳仁中,冷定的神色几乎就同个男人一模一样。
    徐国的将领们对这样的公主已是见怪不怪了。有时他们还感慨徐国的幸运,若说世子是将才,那公主便是帅才——
    只可惜,是个女人。
    “好箭法。”有人脱口赞道。
    她冷冷地望过去,眉目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便奇异地舒展开了。女人的光彩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将长弓丢给侍从,迎过去笑道:“先生怎么来了?”
    “来看看殿下。”柳斜桥的笑容清淡得几乎看不见,可是他就这样立在秋风里,青衣柔软,神色平和,就好像一道宽容着她闯入的风景。
    可是一直禁锢着他的,是她。
    让下人将醒后的他引到演武场来的,也是她。
    此刻的两个人两副笑容,又究竟是做给谁看的呢?有时觉得不必再计较这许多,有时却更难以细想其中的差别。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刹那间的欢喜,却让人迷恋得不敢放手。
    “先生也来玩玩么?”她吩咐侍从再取来一副未开的弓。
    “多谢殿下好意。”他欠身道,“在下不通武艺,要叫各位将军们笑话的。”
    她微微顿住,目光扫向他,他一派平静。俄而她又笑开,“便试试吧,何况还有本宫教你。不过本宫总知道你是谦虚的。”
    说话间,她已不由分说地将他拉上了场,寒风压草低,用稻草扎出的小人在十丈开外,背后是茫茫天地旷野。他接过她递来的弓和箭,仍欲辩解:“殿下,我真的……”
    她已抓住他的左手持起了弓,并将他的右手放在弦上。
    她好像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过去都是我大哥教我,如今可轮到我教别人啦。”女人顽皮的气息蹭上他的颈项,身躯贴着他的后背给他校准动作,可他无法专心,不仅因为她在,也不仅因为她的话语。
    他的右手,不要说引弓射箭,根本连一桶水都提不起。
    女人给他摆好姿势,便后退两步,若期待、若信赖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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