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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染坐在床沿,衣衫整洁,腰背笔直,目光清醒,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
    刘垂文将冷掉的饭菜换下,正要出去,被她叫住:“几时了?”
    刘垂文道:“午时刚过。”
    殷染盯着他,“你不着急么?”
    刘垂文别过头去,许久才道:“殿下让奴婢看好您。”
    殷染冷笑一声,“他真是考虑周全。”
    刘垂文蓦地抬起头来,眼圈都红了:“殿下心中只有您!”
    殷染被他这样一吼,自己先莫名其妙地怔了一怔,冷笑僵在脸上,伴着熬夜的倦色,十分难看。刘垂文咬了咬牙,又道:“我义父已经去找殿下了,您放心,全天下人都盼着殿下死,殿下偏偏不会死。”
    殷染静了静,“他昨晚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
    “殿下自有他的打算。”
    口风倒是紧。殷染不以为然地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但听刘垂文又道:“昨晚奴婢带您走的路已是最偏僻的路了,可高公公还是派人追了过来。殿下知道高公公不敢明面上动刀子,顶多背地里搞些见不得光的,所以让我们将那五十个人都带上,高公公的人一看见,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这是将昨晚的原委解释给她听了。她听来听去,也没听明白段云琅为何就不能与他们同车走,最后只道:“你家殿下,现在是不是一呼百应?”
    刘垂文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女人已经换了话题。闷闷地应了一声,“一呼百应有什么用,站得越高,越危险。其实昨晚那场寿宴,淮阳王原意是想求殿下去联络忠武节度使,让那边救济一下河北的灾民……”
    “噢?”殷染的眉毛淡淡地一挑,“你家殿下和外面……”
    刘垂文点了点头,“这么说吧,除却顽固不驯的河北三镇,和被高公公的人掌控着的武宁诸镇,其他地盘上,都有殿下的人,甚至根本就是殿下的人。”
    殷染的眼神一瞬千幻。
    在所有人只注目于朝廷上的阉竖弄权之时,段五的手,已经伸向了天下藩镇。
    他比他的父亲想得更远,也走得更远。
    忠武,河南府,蒋彪……这一枚棋子,想必早在去年春天他赴河南监军时就已埋下了吧?
    明明早就知道他能忍,五年十年都根本不在话下,可每每念及,都还是胆战心惊。
    一时间,她都不知是该自豪,还是该失落。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长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殿下!”
    陡然闻得刘垂文一声惊呼,如遭当头棒喝,殷染恍恍惚惚转过头,就见垂帘飘荡,那个被她反复猜测、忖度、计算了整十个时辰的人,正站在刮着风的穿堂处,一身宴会上的雍容常服已成血衣,掌中出鞘的剑上,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地上垂落,汇成小股小股的血的河流。
    高高的金冠将他的头发拢起,一夜过去,却仍是一丝不苟。干净的脸庞上,一双深沉有定的眼,毫不退让地盯视着她。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所有猜测、忖度和计算都是那么地可笑。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变,他那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慵懒而无情,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将她锁住、将她撕掉、将她拆吃入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她屈服。九年,他根本没有变。
    ☆、第144章
    第144章——如棋如月(一)
    “哐”地一声,段云琅将那柄染血的剑随手一丢,就丢在了殷染脚下,好大一声震响。
    殷染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她到现在瞧着血还会有些头晕,但她能忍住。
    段云琅漫不经心般扫了她一眼,便径自解开衣带。殷染只头一偏,就看见他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身上的衣袍,裹成一团扔在地上,只披一件里衣,光着脚去了帘子后头。
    刘垂文已经给他烧好了热水,她知道他是去沐浴了。她静了片刻,终是起身走到后头去,隔着那水汽弥漫的垂帘低声问:“累不累?我来帮你吧。”
    无人回答。她抿了抿唇,自觉已不能更厚脸皮,也就又挪了回去。血的腥味还在房间中弥散,但她已看出他没有受伤,心也就奇异地沉定下来。半刻之后,段云琅走了出来,遍身淋漓水渍,披上的里衣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她看了一惊,忙去拿毛巾来,“怎么不擦擦?”
    他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而他已直挺挺地躺倒在了床上。
    他并不睡,只睁着一双水雾蒸腾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停下了手中动作,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伸出手臂欲抱他reads;无敌天下。他却不动,眼风上掠,盯住了她的眼睛。
    每当那双顾盼风流的桃花眼沉默地盯住她,她总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在盯着这世上最珍奇的宝贝,珍奇到他根本不敢用手脚触碰,甚至连一丝欢喜的笑都不敢表露,而只能用目光一遍遍铭刻。
    她有时会想,这样的眼神,他会不会分给别的女人?那可真是罪孽啊,女人都太容易受骗了,得了这样的眼神,女人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被他深爱着。
    “你们遇到了暗袭?”他开口了,嗓音有些沙哑。
    她点点头。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移动,将她端详了一遍,“你昨晚没有睡。”
    她仍是点点头。
    他扯出一个疲倦的笑,“怎不问我颜家妹子的名字?不问我昨晚去了哪儿?不问我为何逼你上车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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