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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吉仍叩首待罚,一言不发。
    “我不会罚你的。”薄暖微微叹息,“陛下的身边,忠心的人,实在已不多了。”
    大正四年夏四月廷议,立皇后薄氏,令有司制备典仪,六月受册命。
    虽然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宜言殿里已然忙乱得不可收拾。寒儿指手画脚地指挥宫人们打理大典的一应用物,还需腾出婕妤的东西搬去椒房殿。薄暖好笑地看着她拿鸡毛当令箭的样子,自己只管看书。
    孙小言又给她端来南越新贡的荔枝,她咬了一口,慢悠悠地道:“陛下呢?”
    孙小言觍颜道:“陛下最近忙得紧……而况就在民间,成亲之前也不作兴多见面嘛。”
    薄暖想了想,“我与他早成亲了。”
    孙小言道:“这可不同。陛下说了,从今往后,婕妤终算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大典必须慎重又慎重。”
    薄暖静了静,又道:“大宴上的歌舞可排出来了?”
    “婕妤费心了。”孙小言挠了挠头,“李都尉在排呢,但陛下不好这口,歌舞声乐也不能太浮夸。”
    “我有一个法子。”薄暖微微一笑,“我写个词,你拿去让李都尉他们排一排,陛下一定高兴。”
    孙小言惊喜地道:“那是自然!婕妤满腹经纶,那些个乐府倡优哪里及得上!婕妤写下来,小的马上拿去给李都尉说!”
    薄暖仍是笑着,笑容淡静绵邈,眸中水雾更浓,好像有许多秘密,都被掩下去了。
    ☆、67
    宫中的光景到了五月末,便愈发地浓艳,仿佛只有这样的姹紫嫣红才能遮去韶光将老的憔悴。宜言殿后园里的石榴花全都开了,红得耀眼,一簇簇都似胡姬的舞裙,开到极致时便似裂帛一般。
    今日薄暖难得的兴致,命寒儿取博局出来,再加上孙小言,三人一起打六博,案上还置了一壶酒,输了便罚一口。夏暮悠长,三人敲着博箸扔着博茕,横横竖竖地行棋,到后来声调越扬越高,瓶中酒都去了大半。薄暖虽生长市井,却实在不擅长这赌博游乐,寒儿和孙小言也不让她,便起着哄要她喝酒。
    寒儿掷出博茕,骨碌碌转了许久,停下来时,正是“枭”点。薄暖看得呆了,寒儿已笑嘻嘻地将棋子走入了“水”,牵走了薄暖的两条博筹。
    薄暖讷讷,“我又……”
    孙小言已满脸精乖地斟好了又一杯酒,推到了薄暖面前。
    薄暖眼前忽地一亮,好似看见了大救星:“陛下!”
    孙小言和寒儿都是一惊,连忙起身回头,却只见草木萧萧,哪有皇帝的影子。薄暖大笑出声,一边悄没声息地将酒水倒在了地上。
    孙小言早眼尖地瞧见了:“阿暖耍赖!”
    薄暖满脸无辜:“才没有呢,我都喝了!”
    寒儿看了看地上,那一摊酒渍还在呢,“婕妤真是,”她哀叹,“真是实诚人……”
    “我,”酒意微醺,薄暖面色颇有些委屈,“我都输了这么多了……”
    “输了也不能扯谎。”
    忽然,一个刚硬、斩截而幽深的话声闯进了这夏景中来,薄暖呆了一呆,身边的两人已飞快地跪了下去:“陛下!”
    顾渊负袖在后,慢慢地踱步过来,园中榴花正艳,夕光洒落在他金龙描线的玄黑衣裳,凛凛如神祇。薄暖便看着他这样朝她走来,仿佛万籁俱寂,而唯有他的脚步,唯有他的脚步叩在她的心上,是那亘古及今仅存的声响。
    寒儿拉了拉孙小言的袖子,两人见机地退下了。晚风徐来,带着丝丝凉意,将将要入夜了。顾渊走到博局前坐下,看了看棋盘上的形势,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她嘟囔。
    “笑你不知机变。”顾渊朗然道,“你看此处,你若走‘方畔揭道张’,便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可你还走‘张道揭畔方’,结果不仅牵不到鱼,还遭人反噬。”
    她怔怔地听,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我这样比较稳妥。”她强辩,“单吃了别人的棋,自己走不回来,如何是好?”
    “该吃的时候就得吃。”他带笑看她,“婕妤是不是太谨慎了?”
    她怔住。明明很正常的两句话,为什么自己却……却想歪了……然而他的眼睛真亮啊,像是远方星辰的海,让她直愿溺毙在其中了。他怎么一点都不自知,还要来、来挑衅她?
    “我谨慎,一步步牵鱼,总有斩获;”她勉力维持最后的清醒,“陛下冒进,虽时有奇功,亦难免遭遇奇祸。”
    他惊讶地笑:“都输成这样了,还有脸与我辩?来来来,”他将棋子收起,博筹都还给她,“我便与你斗一局,让你心服口服。你厉害,便给我个奇祸看看。”
    她一手扶着沉甸甸的额头,大声道:“来就来!”当先抛出了博茕,这回运气不错,一次便行了许多步,她得意地将棋子竖起,“骄棋。”两个字轻飘飘地从她口中带着酒气吐出,双眸微眯,便牵走了他一条“鱼”,这是相当于两条博筹了。
    他好笑地看着她这副神态,漫不经心地将博茕一扔,又掠了一眼棋盘,“翻一盔。”
    “什么?!”她大叫,连忙护住自己的博筹,“不给!”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棋案,淡淡地道:“愿赌服输。”
    她哭丧着脸慢慢放开手,颇舍不得地点出了三条博筹甩给他,“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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