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遮掩掩地穿在身上却又跟没穿似的,透着两层薄料子都还可瞧见里头雪峰上的那两抹淡红。正扶了酸软的腰肢坐起来,秋萍就捧了盆进来,她在跟前伺候了这几年,多少也磨厚了脸皮,见了主子此番的春景,既不面红亦不心跳,铜盆搁在盆架上人就走近来,“主子再躺躺还是现下就起来?”
“快些倒杯水来与我喝。”娇杏捏着喉咙,一口气饮尽了,才又靠住床头攒起细眉,“爷走了?”
“将将用过早饭才走一会子,少爷也叫带去了。”秋萍扶着她起来洗漱,先滴了两滴雪花清露在水里,再又挽起袖子服侍她净面,“少爷原还一副叫扰了觉满面的不爽快,后头一听老爷要带他到铺里去玩儿,登时就起了兴致,一路蹦着出的门。”
娇杏自行拿过巾帕轻轻按着面上的水,听这一言笑不是哭不是,“这个小混球儿,日日都想着出去玩,昨儿还求着我放了果子陪他出门玩,今日他爹许了他的意,往后怕是越发拘不住他了。”将巾帕丢进盆里,扭身来到镜前坐下,一面拿出百花制的香膏薄薄抹了一层面,一面等着秋萍为她梳头。
秋萍净过手拿着象牙梳篦替她通着发,笑着回上一句,“主子可太爱操心了些,少爷人小坐不住也是常事,别说还有个老爷领着,定也野不到哪儿去。”
“可不就是操心吗。”娇杏复又抠出一指甲盖儿的香膏慢慢抹起手,轻声叹一句,“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当娘的哪里不为他操心。”
心里却想着男人终归是靠不住,以后的依仗便是这个儿子。非是她信不过瞿元霍待她的心,而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日自个年华老去不复美貌,他如今万贯家财到时纳进几个娇嫩的小妾,自己也别无他法。
这般想来,本还调了蜜的心瞬间失了滋味儿,怏怏的熬到了正午父子俩相携回来。
晋哥儿一迈进屋就喊起娘来,圆圆的脸蛋儿叫日头给烤的通红通红直淌着汗。
屋里设了冰山,他便一溜烟儿跑到盆边蹲下来嘶嘶叫着将热脸贴过去,叫娇杏一下扯起来直拎他的小耳朵,“浑小子跟着你爹出门走一趟倒是玩傻了,这般贴过去叫你黏掉一层皮都是轻的,赶紧跟着秋萍过去净面洗手。”
晋哥儿嘟着嘴儿跟着秋萍到净房,他娘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意,估摸着时辰叫丫头早提了一桶井水进来放着,现下用冰凉的巾帕敷在面上,不一会儿便消了先前的燥意,再喝了一小碗绿豆水,整个人就似走那火炉里来到了冰窖。
他才走净房出来,迈步来到膳厅没见着爹娘,却见着昨日才来的眉姐儿。眉姐儿走在前头,两步后跟着伺候她的丫头春花,一路低着头来到膳厅,跨过及她小腿高的门槛,抬头见舅舅、舅母不在,只有表哥在,低着头紧张的绞着腰间系着的彩带子,细细叫一声,“表哥?”
“嗯。”晋哥儿对这个表妹多少有些同情,知道她爹娘俱不在了,因此并不似对着圆姐儿那般肃着面,竟难得带了点笑,“我爹我娘还未来,咱们先到这儿来坐下等着。”
“嗯。”眉姐儿跟着他坐到一旁的玫瑰椅上,斜斜眼睛见圆桌上摆满了蛊碟儿,只个个都还盖着盖儿,知道是要等舅舅、舅母来了才能上桌,此刻坐在椅上只呐呐垂着头。
晋哥儿见她这般小模样觉得无趣,还不如那个圆姐儿有趣,等了一晌肚里有些饿了,挥挥手唤丫头上了三样糕点摆在椅几上。刚捻起一块儿要往嘴里送,瞥眼见眉姐儿还是坐在那低着头,手上绞着腰带子,拧一下眉头才唤她,“你可饿?饿了便吃这个。”说着将糕点盘子往她那儿推。
眉姐儿仍是小声小气的“嗯”一声,看一眼不知拣哪个吃,心里正慌,晋哥儿就伸出指头点解:“这是藕粉桂花糖糕、这是翠玉豆糕、这是奶油松瓤卷酥,我最爱吃奶油松瓤卷酥。”
眉姐儿听完,只伸手小心地捻起一块翠玉豆糕慢慢嚼着,晋哥儿见礼数到了,便也自顾着吃,两人再不说话。
两个小人坐在膳厅边吃边等,好似悠哉,这头瞿元霍却又是挠心抓肝地想尽说辞哄着美人儿。
“我错了,你只别哭,你一哭我这儿便疼起来。”经年的经验哄起女人来已不是难事,知道她气时万不能还嘴,不论她气的有理无理,只管先认错,态度诚恳了过后也便好了。瞿元霍说了这句话,先还捂着心口的手,下一时便环住了她的腰将人紧紧带进怀里。
一面吻着她面上的泪珠,一面软言劝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便是气我也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待吃罢了饭,你照气不误怎样?”
娇杏没能忍住一下笑出来,泪珠子虽不再落,眼眶却还是红红的,只拿了手使劲儿捶他,“我再不信你了,你口里没一句真话。”
“我又是哪里欺了你?你只管说出来!最不该这样闷头使气,我便是死也要……!”
“诶!快别说了。”玉手急急捂住他的嘴,心里知道是自个无理取闹,只早上一个念头,人才回来就朝他发难,却也不觉得自个有错,觉着他就该依着自个。现下见他又要说些不吉利的话,抿抿嘴儿又要数落他,“我又没说甚么重话,你就要死要活的,本就是你的错,叫你这样一闹反倒是我错了。”
“你这张小嘴呀!”瞿元霍无奈地抬高她的下巴,白雪似的一张面上嵌着两颗乌亮的眼仁儿,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原心里还有些不耐烦,此刻也叫这娇嗔的模样给勾住了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