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有些自以为知道内情的人不屑,他谢家子勤学苦读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娶个公主嘛?以为圣上的女婿是那么好做的?那圣上也得避嫌知不知道!谢家人未必乐意呢,你看谢老爷,得中探花消息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摆了宴的,可是他儿子尚公主的时候你见他摆宴了没有?
全家人去了趟长安没几日就回来了,可见心里是不满意的。
说什么的都有,可这些都无法阻挡李令薇的公主仪仗已经入了城。照样是郡守亲迎,她婉言谢绝,只说跟着驸马回乡,无需劳动一地父母官。
那郡守也就识趣地退了回去。
谢家是当地大族,宅院自然占地不小。李令薇掀开帘子看过去,不远处连着的整整两三条街巷连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白墙黑瓦,猜测那就是谢氏族人聚居的地方。
陈郡谢氏在前朝时已经起家,在那位太宗皇帝夺天下的时候,谢家举家相助居功甚伟,因为一跃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姓氏之一。
靠着这样的底子,往后谢家又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才,不乏身居高位之人,也有在文坛丹青上引风流意气之辈,冠绝当时令人望尘莫及,几代下来,谢家就成了真正的簪缨世家,直至今日,还有许多谢家先辈的作品流传于世。
只是等到改换门庭国号大景的时候,谢家已经显出了颓势,族里的带头人一步没有跟上,就错失了先机,在改朝换代的滚滚浪潮里被甩在身后。
起初只想蛰伏,只待子孙后辈们再重振旗鼓,没想到先前忽略了教养,往后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这么衰落下来。
等到了谢霁清爷爷这一辈,因为不甘心守着陈郡这点地方,就铆足了劲力求上进,自己读书天赋有限,好在谢霁清的爹还算是可堪培养,只是天不遂人愿,意外伤了腿脚,断了出仕之路。
只好努力栽培谢霁清。
李令薇先前做过功课,此刻已经是把这些都抛在了脑后,因为谢霁清的父亲谢元理和族长一起,带着族人们候在街口了。
按律是要先向她行礼的。
她原是想拦,看在驸马份上,这里大多都是他的长辈,只是身边的谢霁清轻轻按住了她的动作。
谢元理是没有想到,在长安已经办过婚事的人,本来以为往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居然会就这样跑到陈郡来,害他当中又要对这么一个女子行礼。
他起身的时候脸上就不是很好看。
继妻白氏在身后暗暗扶了他一把,低语中带着点忧心:“老爷?”
这点动作没有逃得过陶姑姑的眼睛,她站在殿下身边神情肃穆,扮演好一个得力的奴婢就行。李令薇躬身下去:
“乐安见过诸位长辈。”
她已经打定主意,扮演一个乖顺的谢家媳妇,当做回报这一路上他对自己的细心照料。
谢霁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二人一同在众人簇拥中入宅落座。
头一次进门,李令薇对谢家底蕴有了新的认识。眼下这座宅院仅供谢元理一家居住,已经是庭院深深不知深几许,有不少陈设都显然是经过精巧构思又代代修缮相传的老物件,虽不比她的公主府奢华,但别有一番旧宅韵味在此。
既然进了家门,公主的名号自然不能再拿出来,该是他们二人向座上行礼问安。
“见过父亲。”
“见过母亲。”
谢霁清陪着她一道行礼,只是口中不言。
她这时候顾不上他,侍女已经把预备好的礼品呈了上来。大婚第二日是改口敬茶,此番前来是探望孝敬,自然不能空手。
从宫里带出来的珍藏典籍为谢元理奉上,他鼻子出气,嗯了一声收下。白氏的是两套内造翡翠头面,她笑盈盈地连连称这怎么好收,一边非常顺手地接过去了。
侍女眼皮都没有抬。
还有谢霁清的异母弟弟谢承恩,当初在长安的时候也见过的,他对李令薇笑笑,又说了一遍:
“见过嫂嫂。”
李令薇莫名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忍住了,看到谢承恩身后又钻出来一个女孩,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带着点怯意喊道:“见过嫂嫂。”
怕她不认识,谢承恩笑着正要开口,谢霁清已然站在了她身边。
“妹妹,谢灵霖。”
她想起来了,上回也是见过,只是她在人群里不大显眼,看着倒不像是谢承恩的妹妹,是哪个旁的谢家女儿一样。李令薇回赠一个柔和的微笑,安抚小女孩的紧张。
谢家族人众多,今日来的都是在族中有一些地位的长辈,李令薇一一见过,把长安带来的各色礼物都分了出去,才算是告一段落。谢霁清知道她旅途辛苦,不忍心再叫她在这里周旋,拉着她先行告退了。
谢元理没说什么,白氏上前言笑晏晏:“是我思虑不周了,好在霁清从前的院子都已经为你们预备好了,也不知道和不和殿下心意。”
李令薇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回来笑着说:“既然他从前住过,那想必是好的,多谢母亲。”
“不敢当你一声谢,快些回去歇着吧,莫要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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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着走在谢霁清身边。
自从那晚过后,他们俩之间就一直是这样的氛围,他没有再问,她自己也没有再提起过。但是刚刚在正厅上的事分明告诉她,他还是体谅她的,才会主动说是因为他舟车劳顿,好不让自己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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