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子寂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脾气太差了,你应该多跟卢真一起玩。她才是对你很好的人。”
“是我想让周子寂喜欢我……还是你想让周子寂喜欢你?”
她不想过这样被别人牵动情绪的生活了。仿佛做什么事都要依着别人,连出门都要等着他的允许。
这晚她又梦见了祁连山,梦中的森林一望无际,溪水闪着光。她想念那里的草木和鸟鸣,徘徊留恋了很久,就像真的回了家。
可隔天一早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她还是躺在装修精致的卧室里,浑身燥热又乏力。大概是因为睡过了晌,坐起身来晕晕乎乎的。
楼下似乎有些动静。
昨晚回来的路上,周子寂说今天上午有重要的客人光临,叫她待在房间里不准下楼。反正周六没课,她顺口就答应了。
没想到流连于梦境,起床太迟早饭都没吃上,当前又不好出去,只能先饿着。听脚步声楼下不止一人。她机敏地动了动耳朵,稍后周子寂的嗓音隐约传来——
“谢先生。”
谢先生?
奚言一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鬼鬼祟祟挪到房门前,悄悄打开一条缝往楼下看。
周子寂端坐在楼下,不动声色地给客人斟茶,心里的惊讶不比楼上偷听墙角那位少。
以他的辈分,原本是见不到谢烬的。今次家里要他学着接待,还以为会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没想到来的却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穿了件黑色衬衫,金丝暗线闪着幽微的粼光,衬得那张脸英俊却苍白,神情疏离而不至失礼,朝主位上的人微微颔首,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持重,“阿沅。”
“哎。”随行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听到他的吩咐便清脆地应声,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乌木匣子,朝着周子寂打开。
“这就是生灵盏。先生叫我带来给你看看,以示诚意。”
匣内剔透的一盏流光溢彩,历久弥新。与家中古卷里的描述别无二致,周子寂一眼认出,呼吸陡然急促又勉强压沉,试图不露端倪。
对于普通人而言,他已经将情绪控制得相当隐秘。阿沅却看在眼底,啪地关上盖子,哼了一声,“拿区区一块冰来换,是你们占了便宜。”
周子寂端正了神色,挺直脊背,一本正经道,“倒也不能这么说。”
当一件宝物的价值无法简单地用钱衡量,流通方式就变成了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生灵盏是周子寂主动提出的条件。他知道自己手上的东西跟这个比不值一提,但既然谢烬想要,且愿意拿生灵盏来换,就一定是有用处的。
丽嘉
他必定要促成这桩交易。
“世人皆知流水不腐的道理。谢先生应该也明白,宝物的价值在流通中才能得到体现。”
周子寂不卑不亢道,“如果让明珠蒙尘不见天日,岂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我既然来了,”谢烬这才开口,“就是愿意给的。”
“……”
周子寂语塞了。
他原本还打算侃侃而谈,借着是在自己的主场占据谈判的优势。可听到这淡淡的一句,精心准备过的漂亮话术全都被堵了回去。即使说出来,也都是累赘的废话,没有意义。
谢烬似乎看透了他,眉目间有些倦意,像是嫌他话多,更像是懒得把他放在眼里。
明明两人看起来差不多岁数,他却被当成稚嫩的小辈看待,周子寂难免心态失衡。
阿沅甚至还火上浇油,“你们家,现在是你说了算么?”
“……”
一个小屁孩,神气什么。
周子寂斜睨他一眼,“家父让我全权负责,时间地点都由我来沟通。我查过日子了,就在这个月的十五……”
“不吉利。”阿沅脆生生地打断,“换别的日子。”
“……”
周子寂压着火气,生硬道,“还是请谢先生亲自定夺。”
三言两语就被逗恼了。
谢烬说,“换一天吧。”
“……”
周子寂走到今天,早一习惯了身边一片恭维声,人人都顺着他的心意,哪受过这种消遣。
十五是他家里推算过的好日子,怎么可能不吉利。
但谢烬不同意,这桩交易就没法儿落成。
周子寂不屑家族传统,没有掐指一算的能耐,更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上网查什么乱七八糟的黄历,只得忍气吞声道,“容我跟家父商议片刻,谢先生请自便吧。”
阿沅看他走进阳台去打电话,摇头嗤笑道,“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
谢烬未置一词,只垂眼看着案上的茶盏。
茶是好茶,橙红色的茶汤色泽油亮。水温却过热,冲泡太久。
可惜了。
周子寂去跟家长商议新的日期了。趁这会儿他不在,奚言溜出房门,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谢先生!”
“诶。”阿沅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横挡在她与谢烬之间。
不知是否饿得眼花,奚言看到那截手臂化为丰盈的羽翼,将谢烬的上半身都护住了。
可只是在眼前一闪。谢烬轻拍他的背以示无妨,那只巨大的翅膀便消失不见。他收回手,半截袖子不见了,只留地板上飘落两片灰白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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