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在西边那一片平房院里,虽然也有楼,按照狄光明的级别,可以分两小套,或者一个大套。他老婆巫淑娴是乡下来的,且经历过地震,总担心楼那么高,掉下去或者倒了太危险,死活不肯去。
这大院很多乡下来的妇女,大部分是正常的。有一些感觉自己草鸡变凤凰,恨不得洗掉所有乡下的痕迹,最瞧不起乡巴佬。有一部分恐惧变化,觉得城里人狡诈城里东西会咬人,菜也有毒,恨不得把这里变成另外一个乡下才好。
这两拨人,在大院里互看不顺眼,再加上一部分城里真正的市侩小民,整个大院家属区,堪比前线。时常上演刀光剑影、枪炮轰鸣,甚至还有各种无间道、敌后侦察等等。
男人们为此非常苦恼,简直是不能更头大的。
这是何亮告诉她的秘密。
巫淑娴,听名字是个温柔贤淑的妇女,实际有个外号叫高大全,个子高嗓门高,手大脚大脸盘子大屁股大,整天嘴里挂着要安全第一,全须全尾的比什么都强。
姜琳检查一下,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没什么问题。他们一起去巫淑娴家,独门独院,走到门口敲敲门。
来应门的是辛连才,他是狄处长的勤务兵,帮着打杂买菜跑腿等。
招呼一声,他就请一家人进去,跑去汇报。
狄处长还没回来,巫淑娴和一个老太太在家里。她原本没工作,后来狄处长发现她闲着整天不是打架就是张罗事儿,一帮子老娘们没个消停,就给她找了个工作,在剧团看管道具。她特别看不上文工团那帮子小年轻男女,“一个个眼睛要长头囟上去唻。整天盯着老狄他们这些干部,不想自己好好工作。一心想嫁个男人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想想,咱们好不容易熬过来,没饿死,没被地震震死,没被运动弄死,熬到如今这日子,能让她们那些小狐狸精捡现成的?哼,还说我厉害,我要不厉害,这军属大院不得天天打离婚?”
老婆子耳朵聋,啊啊呀呀的。
辛连才:“嫂子,程队长一家来拜访,昨天说过的。”
巫淑娴一听这才打住话头,从屋里出来,先拿眼把姜琳、程如山、大小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眼神是习惯性的审视,她要用自己老辣的眼神一眼看穿他们,看看是不是和自己一道的,要是一道的以后好好提携,要不事?哼!走着瞧!
姜琳笑道:“嫂子好,昨天我们搬过来就想上门拜访的,只是灰头土脸不好意思。”
她看巫淑娴虽然穿着军裤,上面却是农家的褂子,脖子上还扎着乡下婆娘扎的围脖,头发也没烫卷,土气的头型。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不过因为不善于保养,实际年龄估计应该小一些。
男人们称呼职务,女人们喜欢嫂子大姐的称呼,这是何亮告诉她的。
巫淑娴看她长得奇俊,眼神却清亮亮的,看人也稳重一点不飘忽,心里就有几分好感。旁边的程如山她是见过的,又高又俊的一见面她还想给介绍对象呢。
她又看看俩孩子,长得一样,穿得一样,表情一样,仰着头笑微微地看她,不过一个孩子眼神有点严肃另外一个却娇憨可爱。
这么打量一圈,她选择做个热情的大嫂,笑着对姜琳和程如山道:“哎呀,你们才搬过来,习惯不?还缺什么不,告诉嫂子,嫂子领你们置办。”
她请一家子进屋,看程如山拎着罐头和酒,立刻道:“我说大兄弟,你这是干啥?来嫂子家还用带东西?不兴买这些城里景儿,没意思,白花钱。”说是这样说,却还是收下,毕竟家里也有应酬,老狄也得给人送。
姜琳又把一布口袋的花生递过去,“这是家里自己种的,过年炒的,这会儿还能吃呢。”
巫淑娴一看,这布口袋做得真俊,粗棉布,上面还绣着一支杏花,旁边绣着程如山的名字,口上一根拉绳,这么一拉就能封住。
“大妹子,你手可真巧哈。”
姜琳笑道:“这是我娘做的,我学呢,做得没这么好。”
巫淑娴就和她聊起针线活儿,“这会儿那些小年轻,有几个会做的?都想嫁个军官,到时候有勤务兵给她收拾呢。”
姜琳只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巫淑娴又说起分房子,“你不用犯愁,回头我去给你问问,保管给你们家也分个院子。没我们这么大吧,起码也有个三间房住住。”
姜琳听何亮说过巫淑娴不是和婆娘们掐架就是喜欢大包大揽,办不办得成那可不一定。
她也不抱希望,只满口道谢。
巫淑娴又喊着让辛连才加菜,留客人吃饭。
姜琳忙道:“嫂子不忙,我们要去娘家走一趟,过两天去大学报到。等安顿好,有的是时间和嫂子聚。”
巫淑娴就不留他们,却拉着姜琳的手让她挑些菜去,“都是周边菜农挑着来卖的,新鲜着呢,比菜场的好。”
其实现在菜场卖的也是周边菜农交的任务,不过一批批的总是不那么新鲜,不如单户农家挑过来的水灵。姜琳也不拒绝,顺着她的意挑了一棵白菜一捆菠菜,然后跟她道谢告辞。
巫淑娴送他们出去,对姜琳道:“你要是碰到那些卷毛,别搭理她们,一个个妖里妖道的,保管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下来的。”
姜琳只管点头笑。
正好之前讽刺姜琳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妇女经过,用火钳子烫的头,听见巫淑娴的话很是不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