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裹成个木乃伊,导尿管都插上,又狼狈又痛苦。
她昏昏沉沉的,一醒过来就哭着要孙子,要孙女,让儿子去找他们娘三个回来,“他们不回来,我也不活啦,还救我干什么?”
梁铁峰被她逼得死去活来的,他在旁边离不开,她醒过来却赶他去找娘三个。
“你、你去替娘赔不是,你给她跪下,你……”她看儿子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的样子,心疼得又开始骂死鬼老头子,“也不知道保佑家宅平安,让儿媳妇本本分分的……”
“娘,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姜敏那么恨你?”梁铁峰也了解姜敏,差不多她就能过去,这一次却咬着牙不肯松口,自然是被气狠了。能让她这样气的,只有闺女。
梁老婆子:“我做什么?我天天在家里给你们看孩子,我还有错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闺女,好吃的东西随便她吃……”
这时候程如山从外面过来,他抬手敲了敲门。
梁铁峰起身出去,问程如山姜敏和孩子如何。
程如山:“她要带孩子离开这里,你没意见吧。”
梁铁峰:“只要不离婚,我同意她去读大学。但是孩子……不能走。”
程如山挑眉,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梁老婆子,“你确定你能照顾得过来?”
梁老婆子本来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又听见程如山的声音,她努力喊着,却也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要离婚让她自己走,孩子给我们老梁家留下,我……”
梁铁峰痛苦道:“娘,你不要掺和了。”
他对程如山道:“能不能麻烦你,让姜敏过来一下,我想和她说说话。”
程如山:“抱歉。只要她想带着孩子走,你没能力也没立场阻止她,梁铁峰,现在不是从前。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媳妇儿要干的事儿,我一定要帮她。”
梁铁峰还想说孩子,只要孩子留下,她就断不了,不会那么狠心。她可以走,去读大学或者干什么,但是不能离婚。他不想断了这层牵绊,如果断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算什么?一笔勾销吗?他受不了,活生生剜心得疼。
“不行。”他转身一拳砸在墙上,“她不能就这样把一切都拿走。”
没有他们,这个家就塌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梁铁峰,像个男人一样!”程如山已经不耐烦。
梁铁峰不敢看他,“她要是非离婚,孩子留下。她想带着孩子去读大学,就不离婚。就算你有办法,只要我坚持,团部至少会把孩子留给我。”梁铁峰用力抱住了头。
程如山:“你是要她和你撕破脸面,不留一点情分吗?你要我质问你扣留的烈士遗物在哪里吗?”
梁铁峰抱着头猛得蹲在地上,低声嘶吼着:“我不想失去她和孩子!”
“再下去你闺女要没命的。”程如山双手插在裤兜里,冷淡地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梁铁峰猛然抬头看他,不敢置信,“不可能!”
程如山一脸的无所谓,“反正不是我闺女。”
梁铁峰冲进病房,双手撑着病床上,“娘,你到底对小萌做了啥?”
梁老婆子开始装死,不吭声,连喊疼也不喊,她做什么?她就是听儿媳妇的话,给孩子多吃点,做什么了?有错吗?他们为这么点小事儿来指责她逼迫她?怎么不直接勒死她?
当年儿子不肯娶媳妇,她知道他喜欢那个姜知青,漂亮、有文化、爱唱歌,笑起来特别好看。儿子本来负责劳改犯那边的劳动,他却调到知青团那里去,带领农垦兵和知青们一起劳动。不就是为了接近她?她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子要是不结婚不娶媳妇,那她不是要断后了?她能不着急吗?她当然要帮自己儿子啊!哪里不对?你凭什么指责!
大家都不欢迎那些年轻的没有什么劳动力的知青。大家都说那些女知青要是嫁给农场青年,那挺好,扎根这里生儿育女。可他们要是自己结婚,那能行吗?女知青本来就娇气,男知青也不当劳力使唤。他们结婚再生孩子,这一折腾,不但女知青不能干活,还得多一个孩子吃饭。咱们农场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哦,困难着嘞。
大家说得多了,渐渐的,这就是农场的规矩。反正团部就是不批知青和知青结婚,给农场增加负担!让你们是来建设搞生产的,不是搞男女关系的!
“行啦,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的。”程如山转身走了。他也不想看着一个男人颜面尽失或者难看撕扯样子,梁铁峰能冷静是最好的。
毕竟就算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梁老婆子和梁铁峰对姜敏做的事情也不光彩,再者梁老婆子这样苛待小孙女,姜敏豁出去闹起来,依然可以离婚带着小萌走。
但是,最后的一点维系怕是也要斩断,两人还要在公安面前互相指责撕扯。
程如山回到团部宿舍。
看他回来,姜琳和姜兴磊过来问事情如何。他们怕梁铁峰刁难,不肯让姜敏带孩子走。
程如山虽然逼迫了梁铁峰,却还是把他的两个条件说给姜敏听,一切都要她自己选择。
姜敏神色有些茫然,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很多,感觉要把一生的路重新走一遍似的。曾经那些梦想以及那些热血、埋怨、愤懑,到了眼前全都消失。她看 着小萌和小军,这俩孩子是活生生的,全新的,不是曾经的谁,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他俩是她的错误造成的,如果她依然那样浑浑噩噩心不在焉,那她又要害两个人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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