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子哪里需要她还?
人活着就什么都好说,别的也没什么要计较的。
方婆子没拒绝,只红着一双眼睛帮她收拾了行李。虽说桂花在乡下的屋子被妯娌养了鸡鸭,但方木匠家的屋子还空着。琳琅和玉哥儿不怎么回去,她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桂花住,还是可以的。
方老汉一如既往的沉默,架了牛车,三个人连夜回乡。
且不说几人牛车走到镇子口,正好遇上赶着羊回村子的余才。隔着熹微的夜色,余才与牛车上的桂花婶子远远地视线对上。
余才还是那一副脏兮兮的黑熊样子,倒是桂花有些难堪。她低下脑袋,一言不发。
……
人一走,食肆里冷冷清清。老爷子前几日怒气冲冲地离开都好几日,至今没回来。
安琳琅与周攻玉一前一后地站在门里门外。
周攻玉身姿笔直地站在食肆门口,抬头看着西疆一望无际的星空。微弱的光从食肆的屋里照出来,映照着他半个身子半张脸。与周攻玉疏冷的神色相得益彰,超脱于尘世繁芜之外。他本就是一副疏离冷清的长相,夜色之下,仿佛一尊没有情思的神像。
广袤的星空明亮无比,相比于人心没有丁点儿污秽。
许久,不止站了多久,他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
忙了一整天,谁也没顾得上吃饭。周攻玉回到屋内,大堂已经没有了人。他略一思索,穿过前厅直接去到后厨。此时站在后厨的门口,灯火阑珊,里面的人不知何时又开始忙碌。袅袅的水汽之间,安琳琅一手执刀一手按着香葱咄咄切葱的身影。一旁的灶台边上吊罐里香浓的鸡汤味儿弥漫开来。摇曳的烛火之下,安琳琅偏过半张脸来:“心情再不好也该吃饭。”
光拉长了安琳琅的眼睫,影子在她精巧的鼻梁上拉出一道细长的线。
周攻玉面上淡漠的神情骤然如冰雪化开,他怔忪了一瞬,转而笑起来:“嗯。”
“需要我烧火吗?”他迈步进来。
安琳琅切好葱段,一手拿着小勺飞快地在瓶瓶罐罐中挑起了调料:“自然。先烧一锅水出来。”
日子眨眼就过,四月转念就过了一半。屋外灌木草丛里蛙声虫鸣一片。清风徐来,后厨飘着香浓的鸡汤味儿,安琳琅纤细的身影从中穿梭,倒是恢复了几分平静。
两人就着鸡汤一人吃了一碗手擀面,饭后两人围在小方桌边算账。
还是那句话,任何东西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中的资产才是真的。要想摆脱任人鱼肉的困局,只能将更多的话语权握在手中。安琳琅能想到的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快点挣足银两。财帛通鬼神,美食套人心。虽然想法未免幼稚,但道理确实是这样。
“被琐事缠住许久,也是时候将生意再部署一番了。”
食肆才开张两个月,通体来说是在试运作,其实没有章法。生意一直这般红火,靠得是安琳琅出众的手艺和层出不穷的新食谱。每日卖什么菜色都是当日变更,这般行径跟东打一榔头西打一榔头没区别。虽然也赚了些银子,但长此以往肯定会一团乱。
“从二月初八开张至今,一共赚了八十六两。扣除成本,净赚大约六十两。这是在没有算大厨工钱的基础上,”周攻玉放下手中账本,“两个月,辛苦你了。”
“还好,还好,”确实是辛苦,整个食肆最累的就是安琳琅:“这也没办法,目前来说会做饭的人就只有我一个。等到后期生意做大,咱们西风食肆的名声做响,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跟着我们干。到时候,红白案分出来,咱们的摊子就可以铺开的更大。”
周攻玉端坐在安琳琅的对面,一双眼睛平静地凝视着她。不知不觉中,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长出了水灵的模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犹如揉碎了天边的星辰。周攻玉发现,这个丫头的脸上,眼睛里,总是充满一种朝气蓬勃的光。仿佛不会被现实打碎,总那么的生机勃勃。
不得不说,人跟飞蛾一样,都有着趋光的习性。周攻玉以往没觉得自己有这个习性,如今他有了。他喜欢跟着安琳琅,也喜欢她眼中不灭的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安琳琅被盯得头皮发麻,骨头也有些发酥:“怎么滴?你想要工钱?”
出其不意的一句话,周攻玉差点没轻笑出声。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若是给我开,那自然是却之不恭。”
安琳琅本来是说着玩儿,没想到他还真的想笑。笑死,衣食住行都在家里的人要什么工钱?给他也没处花。于是还以假笑,干脆利落地打碎他的妄想:“你想得美!”
周攻玉:“……”
两人对视一眼,利索地翻过这一篇。谈起接下来的安排。
老实说,在武原镇开食肆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地方虽然能接到第一批的西边商旅商队,但毕竟不是日日有的生意。再来,武原镇没有府衙没有能代表朝廷管事的办事处,成了最大的问题。先前没出事儿之前还不明显,这回一出事弊端就显现出来。
若安琳琅早前没有那个运道跟林主簿打上交道,后来又引来老爷子相助。这回老鼠药吃死人的事很难掰扯清楚。即便最后掰扯清楚了,食肆的名声还是会受损。别处不知内情都人还是会怀疑吃食安全。毕竟事关自己的命,谁也不会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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