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一步就被周攻玉给抓着了。拎了起来。他四肢像个爬虫在半空中乱抓,奈何腿脚太短,踹不到周攻玉:“我困了!我要睡觉!你抓着我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昨晚叫这小子得逞一回,今天可就没这好事儿。
“老实点儿,”周攻玉眼睛里闪烁着寒光,“别惹我生气,我脾气不好。”
小崽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老实了。
……
小屁孩儿丢到一边,周攻玉看着紧闭的房门,继而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青色长袍。忽地轻声笑了一声,不过也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西风食肆的东家赢了县城的大师傅这事儿,昨日传得整条西街的人都知道。自打西风食肆出名以后,做什么都被整条街做生意的人盯着。他们比方家人还关心安琳琅,时不时就要阴阳怪气地担忧几句。生怕安琳琅不紧张,唱衰的话说得别提多难听。
早上出门的时候门口还有人盯着,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隔壁旺客来大门都关上了。
……
与此同时,蒙三来到西风食肆的门前。他走得慢,又在街区绕了一圈,这才找到西风食肆。此时抬眸看着正对门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犹豫了片刻,抬腿进来。
下午没什么客人,大堂就只有杜宇在啪嗒啪嗒地拨算盘。杜宇见一个年纪跟老爷子差不多的体面老人家走进来,连忙放下笔就笑起来:“老人家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蒙三摆摆手:“我是你们东家的故人,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
“稍等。”杜宇连忙正色起来。
他刚想进去通传一声,方老汉刚好拎着一大袋的东西从屋外进来。杜宇连忙就上前接过去,指着蒙三就赶紧介绍。
方老汉是没见过蒙三的,自然是不认得。他茫然地打量了蒙三许久,在听蒙三说起了自己跟方婆子的渊源才恍然大悟。这些年他们夫妻在村子里待着,跟外头的人打交道不多。兼之嘴又笨,方老汉对外头的人就有些怵得慌。此时猛然碰上一个自称是老婆子的娘家人,穿着体面,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看就是贵人相,顿时就很有几分窘迫。
“我,我就是西风食肆东家。”
蒙三上来就是上下一个打量。显然从言行举止上,有点不大相信。但见这个掌柜恭敬的模样,他将那点异色收起来:“我是蒙三,从省城来的。来这里找一个叫刘玉春的妇人,不知在不在?”
“你是何人?”方老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莫慌,“我是刘玉春的相公。”
这话一出,蒙三的眉头拧得打结。
本就觉得这人姿态怯懦,言辞闪烁,不像是个见过世面的。再一听他就是方婆子的相公,蒙三那眼神恨不得将方老汉给戳穿。显然,方老汉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达到蒙三满意的地方,他忆起下午见方婆子如今的样子,再看眼前的人,心里跟被打了一锤似的难受。
五十几岁就老成那副模样,蒙三猜到她日子过的不好,却也没想到妹婿是个瘸子。
“我,”蒙三的眼神让方老汉更加局促不安:“我去将玉春叫出来。”
“莫慌,让下人去叫她过来,急什么。”人就是这般,一方强另一方便会弱。方老汉一开始就露了怯,蒙三就更看不上,“今儿去东街比试的是侄媳妇儿?小小年纪,厨艺不错。别处还没见过资质这般高的,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享誉大齐的名厨。”
提到安琳琅,方老汉这拘谨的态度就好了不少:“琳琅自然是不一般。”
他自己没什么出息,但家里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方老汉收起了怯懦的态度,蒙三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他坐在大堂靠柜台的桌边,方婆子这时候才拿着一杯羊奶茶出来。安琳琅歇息了许久,可算是恢复了精神。跟周攻玉一前一后地进来。
几个人一出来,蒙三那股子挑剔的姿态便收起来。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见着方婆子就笑了:“……这个时辰点来是不是打搅了?”
方婆子看到他顿时惊喜不已,端着杯子就急冲冲地过来。她已经将近有二十五年没有见过娘家人。早前在瓦市东边的匆匆一面都不算见过。
事实上,今日从瓦市那边回来,方婆子的这心里就闷闷的难受。对于过去的亲人,相见自然是一桩幸事。但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不算好,至少比起以往是差的。近乡情怯也好,羞愧也罢。她心里有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感觉。回来以后,一个人人在后厨忙忙碌碌了一上午加半下午,靠着忙碌才将心里头那点酸涩难言的滋味儿压下去。
此时看到蒙三,惊愕之下有种接受的木然:“……三哥来了,真是好多年不见。”
蒙三听她这一句‘三哥’,浑浊的眼睛顿时就湿润了。
他哎地应了一声,连连点着头坐下来。
方婆子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鼻头也有些酸。两人默默无言地对是许久,千言万语在此时都成了漠然。她被安琳琅搀扶着走到蒙三的对面坐下来,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老得跟比她大十几岁的蒙三差不了多少。
岁月对任何人都很诚实,过去的日子所吃过的苦都会一一刻在脸上。
几人相顾无言,还是蒙三叹了一口气,起了话茬:“你们两口子孩子养得真不错。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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