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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筷夹起一晃,冷凝的亮晶晶的汤冻挂在肉块上颤巍巍。
    豕肉的紧实和皮冻的柔软相得益彰,塞进自己烙的烧饼里,立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着浓油赤酱,嚼起来却一点不重口。先是骨汤冻融化在舌尖的鲜甜,再有香醋和黄酒的甘醇温柔脉脉、回味绵长。
    若是用有劲的老陈醋反而不美,酸味浮在肉上,容易把薄薄的一层荤油腻住。
    她正啃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三两声轻微的肚子叫。
    林绣坏心眼地眯起眼睛,
    “等出锅的时候,拿小半块馒头往里头一蘸一嘬,黏黏糊糊的胶质全兜在白馒头皮上。满满一片,给什么吃都不换。”
    这边讲得绘声绘色,车外咽口水的声音“咕咚咕咚”响了好几声,在空旷的郊外格外响亮。
    她笑着探出头,招呼梁新和郭柏过来吃。
    一口下去,两人都瞪圆了眼。虽然醋焖肉在京城再常见不过,可林掌柜做的味道完全不似那般浓腻,要清淡许多。
    林绣放下罐子一边比划,这是按淮扬菜的做法来。
    “别的步骤与老派做法大差不差,只是需将辣椒豆酱弃之不用,最后紧了芡往里调酸甜口。”
    郭柏与梁新对视一眼,刚才写的策划书好像不太够看,实在自惭形秽。
    撸撸狗,吹吹牛,关心下前面马车和接受前面来的关心。偶尔再下车转转,买点途经驿站的小玩意。林绣很是自得其乐,把久坐的困顿全抛到一边。
    如此吃了便睡,醒来再吃,没几日就过了临河。
    林绣百无聊赖,向外望一眼。外头风光不错,但因为挑最近的路走,并没什么人烟。
    拉开车帘,阳光“哗啦啦”一片,泄泄融融地倒进车厢。车窗旁夹了捧还带着露水的小花,送进满袖香风。
    车队最前方,江白看了眼满靴子泥点的大人。似乎有些故技重施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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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换成船只,行舟慢移间,水波轻荡,激起一点雪白的浪花。
    江霁容一出船舱,就见林绣躺在船上,自来熟地与对面的小船打招呼,顺便得了一捧摇桨姑娘抛来的莲蓬。
    林绣正剥莲子吃,转身就见江大人负手而立,眼里泛着笑。
    正想说什么,江白一脸匆匆,“荣先生来信说,暂时不在滁州。”
    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林绣一怔,接着便听他道,“先生让大人且在旧宅等候,过几天来扬州再商议。”
    旧宅林绣这时想起来,从前听大人说过,他小时候一直生活在扬州。和珠梨聊天时她也曾谈起,直到江夫人北上领兵,这才在盛京重新立府。
    如此倒也是个办法。
    江霁容抬眸笑笑,“如此也好。”
    江白答应声,心中暗自有些高兴。
    这样一来正巧了。本来大人也不是非南下不可,全是因为林姑娘呢。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他敛下神色,拿了纸笔便告退。
    船行如飞,渐渐地岸边人家越来越多。
    路边摆摊的小贩一见行船往岸边划,吆喝声瞬间大起来。
    “三丁包子咯,翡翠烧麦”
    他忖度着来人的打扮,赶巧今天遇上桩好买卖。
    眼前的贵人递上块银子。
    小贩忙答应声,乐淘淘地端起笼屉。顺便按贵人的吩咐,给后头的姑娘拿荷叶装一兜剥好的莲子。
    江风吹得人晕乎乎,林绣站了没一会就重新躺回舱室里。
    迷迷糊糊中竟睡了一个下午。
    被外头软腔细调的叫卖声唤醒,她正吮着野草的嫩茎,突然闻到股特别的香味。
    外头一阵喧哗,桃枝端进笼小小的热点心,“正好遇上个卖翡翠烧卖的,人人都有。”
    青白相间,个个褶玲珑如扎紧的荷叶,顶上花心镂着碧莹莹的葱丝。
    香气最不要钱,却藏着掖着,做些欲语还休的小把戏。其上开小口,满溢的热气裹挟着竹叶的清香,丝丝缕缕挑拨人味蕾。
    林绣观摩珍宝似的夹起一个欣赏。
    当真色如翡翠。
    另半笼小孩粉拳来大,白花花软乎乎,热气直扑面门。那股若有若无的菌子香,和她从前在云南吃过的油炸鸡枞很相似。
    林绣从中间掰开,不像北方的包子馅大油多,里头约摸是鸡丁、笋丁和香菇丁三种馅。
    肚子里已经有几枚很可口的烧卖填着,她慢悠悠地咬下一大口包子,而后仔细咀嚼
    林绣木着脸转向桃枝,两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疑惑。
    包子怎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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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日悠闲的胡吃海塞中,林绣总觉得自己新置办的衫裙有些紧了。一路走走停停,霜降后几天总算到了扬州。
    好一路风尘仆仆,可真站在这间小铺子门口时,这些日子的疲惫似乎全不见了。
    林绣跳下马车,深深吸了口气。
    舒服。
    再转圜着一看,不由得轻讶出声。
    门脸虽小了些,却五脏俱全。
    临行前她和赵掌柜仔细商量了一回,淮扬菜名动全国,盛京口味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扎根。
    扬州人喜甜,不如先从易操作的糖水铺子做起。
    北方天气干燥,更流行重油重糖、易于存放的老式糕点。吃得时候一大家子围坐,分食一大叠花色各异的糕点,再佐一大壶茶水。这一套在扬州恐怕很难吃得开,还得研究些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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