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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页
    渺渺天地,耳边喧嚣着草籽与风的私奔。
    心照不宣中,画中人距离渐近,雨点皴总算变成了米点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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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雨后,扬州城恢复了它本来该有的温度。眼看着一日冷过一日,木窗上都挂了层薄霜。
    那冰凉浓酽的杨枝甘露才刚淡下去,如意馆立即挂上新招牌。
    甜滋滋暖融融的气息勾来几个过路人。
    “这黑不溜秋的是何物?”
    桃枝笑盈盈地解释,“是五墨宝黑芝麻糊。”
    有位极年轻的小娘子掀开布帘补充,“全是今年新收的芝麻。客官来一碗?”
    黑芝麻炒熟,一股脑倒石墨里碾碎,再扔进去同等分的淮山药和各色豆子果仁。芝麻红枣赤小豆花生核桃仁,这五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黑乎乎黏哒哒的浓稠一锅,散发着极动人的柴火焦味。
    林绣搅着锅底,莫非这就是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
    炒芝麻不算是技术活,但必须用心。时间短会有生味,片刻没看住就糊嘴发苦。林绣自知没耐心,大任就转交到梁新和郭柏肩上,用大铁镬慢慢翻炒。
    自己则泡了壶茶,悠哉悠哉地搬个小板凳到门口捡豆子。
    连着几天她都没发现城管,便大着胆子暂且占用下城市公共用地,把小摊支在了店铺大门口。
    现盛现卖,要的就是暖和与新鲜。
    芝麻糊几文钱一碗,过路的人都有钱叫一份。就着寒风喝完,身上暖融融的有了劲,便免不了再进店转转。是以这两日如意馆买卖极其红火,算盘都拨不过来。
    没用几天,如意馆作为京城来的大酒肆分店,名气高涨许多,主要是在平头百姓里先有了声音。林绣又雇佣几个女孩子来店里帮工。
    一碗黑芝麻糊没吃饱不怕,有意犹未尽的,便走进里间坐下。早有青衫白巾打扮的小娘子引客人到柜台旁。
    窗明几净,陈列一新。
    甜蜜的桂花糕,酸香的山楂锅盔,葱香的小蛋糕,咸脆的牛舌椒盐饼从人到点心都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实在赏心悦目。
    如此一顿并不算贵,还能吃个饱,何乐而不为?
    铜壶在灶台上“滋滋”响着,小店门口人头攒动。算盘拨声二三如打豆,在生意人眼里算极美妙的音韵。
    每日的备料从一早开始,方子简单,早给梁新拿去研习。林绣乐于当个吉祥物,在柜台后满面春风地迎来送往。
    左邻右舍心里攀比着,难免有些眼热与不忿。当然这隐含艳羡的小小敌意只深藏心中,面对这家远自盛京来的甜点铺子,面上仍是万分的客气。
    光是立冬这一天,林掌柜就收到了来自街坊数家食店的消寒赠礼。
    桃枝刚把花枝摆在柜台,又被隔壁杂货铺老板娘叫去,拖回兜葵菜。
    还没见过这样圆溜溜肉滚滚的葵菜呢。
    林绣搓开外头的泥土,放在掌心闻了闻,不由翘起唇角。
    “我们中午吃葵菜炒肉吧。”
    在立冬这日习俗应吃生葱驱寒,现代人林绣不太讲究这个,让店里不爱吃葱姜蒜的几人双手双脚赞成。
    用过午饭,林绣和桃枝商议着给街坊们回礼。桃枝一身毛绒羊羔袄,喜庆如散财童子,一家家走下来,俱是欢颜笑语,只是到左手边紧邻着这家酱菜铺子时却大门紧闭。
    她捏着最后一袋没送出去的松仁牛轧糖,一个个丢进嘴里。
    浓而不甜,好吃。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一连几日都没见开门,兴许老板回家消寒去了。”
    林绣点头,“过了冬假我亲自去看看。”
    几人足足吃了三天葵菜炒肉,第四日还在门口见到了提着赠礼的酱菜铺掌柜。
    林绣与这一口盛京话的徐掌柜有些浅浅交情。
    梁新接过徐掌柜手里的赠礼,天青色小罐装的梅菜笋丝、麻仁金丝、白糖蒜,俱散发出醇厚酱味,
    徐掌柜放下手里提的浆糊桶子,四周一顾,由衷地赞叹。
    “林掌柜不光厨艺好,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林绣象征性地羞涩一下,还没斟酌好客套话,就见她拿起个青莲酥,“这许多漂亮点心怎不全展示出来?”
    “柜台到底小了些,若全把东西摆出来,怕是客人们就有些挤了。”
    徐掌柜自来熟地在如意馆转了几遭,摸摸矮几上设的暖垫,研究林掌柜订制的花瓣状长勺。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您可想再买间铺子吗?”
    典卖田宅,先问亲邻。若真能成,也算是给自家铺子留点纪念。
    徐掌柜看着做隔断的一堵薄墙,更坚定自己内心想法,“您瞧,若是两相联通,更是锦上添花。”
    林绣被问得一怔,“您这生意好好的,怎突然要出手?”
    记得盛京酱园繁多,尤其这家酱坊,以八宝酱丁闻名,逢年过节都要排起长队。
    “若真是‘旺铺’,谁又舍得典卖。”徐掌柜把白纸黑字的典契递给她,看着身旁进进出出的客人叹了声,“来时大东家也如此说,可到底还是水土不服。”
    盛京酱菜浓油咸,与扬州的口味相去甚远。食客们没吃馒头的习惯,最多也是买一罐慢慢就着米饭吃。
    店里经营不善,女儿与丈夫还都在盛京,她独自支撑着开了些时日,也只能打好包裹回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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