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脱了外衣用水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赶紧出来抱儿子,小家伙闻到娘亲香喷喷的味道就醒了过来,那小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捧着自己的夜饭也不着急往嘴里送,对着阿祖哭得直打嗝儿。
茂兰在一边看着好笑,便拍拍他的小屁股说:“搞得好像我在虐待你一样。”
阿祖摩挲着孩子剃掉胎毛的小脑袋,新长出的发茬子短短的像是小毛刷子:“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客房那个院里点了檐灯,有谁来了?”
茂兰往外瞅了瞅才开口说道:“孙奶奶来了,早上你们走了没多久她自己过来的。”
孙私娘年纪到底大了,孙家大院的晚辈都盯着不让她再独自穿乡走户去远处,但是来杨家大院却是常有的,毕竟只隔了一个山梁子就是脚慢也只用不到一个钟头,孙私娘前脚过来还没喘匀气息,后山顶上便有孙家的娃子大声喊问有没有看到她人。
“嫂子,竹子醒了哩。”茂兰扔给阿祖一个炸弹。
她还没回过神又接着说:“她拜了孙奶奶当师傅,说是以后也要当私娘子。”
阿祖晃晃脑袋:“田大婶答应了?”
茂兰前倾了一下身子:“竹子一醒我们都过去看了,你说怪不?遇到这事她冷清得很,田大婶在一边哭得昏天黑地的,她倒是客客气气的跟孙奶奶道谢。”
“那咋个又说起拜师的事情?”
茂兰叹口气:“竹子就跟田大婶说她这个样子是嫁不出去了,跟孙奶奶学个手艺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看阿祖也黯然的叹息,她又说道:“下午的时候陈婶子也过去看了,两家把话说清楚陈诚和竹子的婚事也给解了。”
“竹子也是个命苦的。”阿祖拍拍茂兰开解道:“等几年这事淡了,也不一定找不到人家。”
茂兰盯了桌上的烛火半响,摇了摇头:“看她那样是下了决心的,说是明天就跟孙奶奶搬去孙家大院住,她今天才刚醒连床都下不了哩,就惦记着要走。”
田家两姐妹和茂兰她们虽然在一个大院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原先内院管得严并没有多少交往,但这一年多时间却逐渐熟悉起来,在茂兰心里竹子一直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娃,但今天看到她的时候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那个安静的表情淡漠的女娃不是她认识的竹子,透过黝黑黝黑的眼睛,茂兰似乎看到住在她身体里的远不止一个灵魂,厚重的黑暗的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第二天中午刚吃过午饭,田大婶带着竹子来给杨老爹磕头拜别,阿祖拉起摇摇欲坠的她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为啥非要这么急?你这站都站不稳,咋个也要养好身体才走。”
竹子看着眼前的阿祖,又似乎透过阿祖看向了她的身后,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等少爷回来,我再回来磕头,谢谢他。”
阿祖觉得竹子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不过遇到这种事情受了刺激也是能理解的,便说道:“说啥谢不谢的,隔这一个山梁,你想回来就回来。”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淡得像天空稀薄的云,靠着阿祖的手站起来才贴近阿祖小声说道:“也要谢谢四少爷。”
阿祖愣了下:“啥?”四疯子?
她露出颇为诡异的笑容轻声说:“我在下头遇到王崇明了,有姐姐看着他,他跑不出来。”
王崇明这个名字阿祖只听杨茂德说过一次,下落不明到现在王军长依旧没有放弃搜寻的独子,阿祖握紧竹子纤细的手腕低声问道:“他……不在了?”
“嗯。”竹子哼出一个鼻音:“让少爷和四少爷放心吧。”
阿祖对这话半信半疑,但看着竹子如墨幽深的眼睛却说不出质疑来。
☆、零星的琐事
阿祖憋着竹子的那些话一直到8月里杨茂德回来,县城里的粮油铺子在这几个月里已经被他基本理顺了,以后在门面卖货的事情他交给了李二顺和李三顺兄弟,以后只需要每个月去县城送钱的时候顺便查账。
三顺媳妇也跟过去给兄弟两个洗衣煮饭,三个人都有一份工钱,这差事让大院里头很多人都十分眼红,不过杨茂德选中他们兄弟两个是有道理的。李家十多口子维持辛苦的日子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一家子做事都十分踏实没有啥弯弯绕的心思,这看守门面的工作自然要找忠厚老实的,不指望他们开拓生意,能本本分分不在铺子里伸手就行了。
两个多月铺子盈利在八千左右,从杨茂泉手里节流一下,每个月给杨县长家送去一千五,大头还是在杨茂德手里。而杨县长家每个月能从本家分到两千大洋已经很满意了,倒是杨县长看出杨茂德颇有经商天赋,还特意询问他是否有扩大生意的打算。
杨茂德暗地冷笑,这个粮油铺子一开,从不上门的二堂姐和她男人就找上门了,也幸亏大伯娘送三堂妹去了重庆,不然哪有那么好打发?杨茂泉每个月能弄到二三百零花用用,这远比他在家里拿到的多得多,所以也死心塌地的挡在杨茂德前面,挡下二堂姐杨茂桂的就是他。
四疯子到底被招了回去,依旧回了宪兵队挂名了一个小队队长,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杨茂德和他真正的亲近了起来,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这娃似乎开始偏向。伍哥从袍哥会一个熟人哪里得知,四疯子拜了哥老会的新堂主,为此还受了堂刑当然他自己找的借口是酒后闹事,刚回来就不安分杨县长气得下令家里头那个都不许去医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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