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娃子不过是个小娃娃罢了,听那嘲讽的话在心头就窝了火,私塾里打架打不过人,还嘴也说不过人,一来二去便埋怨起自家亲娘。虽然田二叔和田二婶一再开导他,这不过是别人的嫉妒话,但他回来发现这事被他爹娘在大院里头瞒得死紧,便认定别人说的是真话,他们这不是心虚么?
跟田二婶闹意见,回来这些天连小伙伴来找也不愿意出去,田二婶越是讨好,他越是觉得委屈,这时候便瞪着红了的眼睛,像头被激怒的小牛犊一样,拳头攥得死紧。
田二叔一开始也不知道盐酱铺子的事,不过后来见开也已经开了,而且生意还不错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倒是不太在意所谓手艺的事情,毕竟这又不是啥绝密的事情,他只是有些不满自家媳妇居然还瞒着自己。
看儿子闹情绪,他也乐得见自家媳妇赔好卖乖,此时见他说得过分了,便将手里的酒盏一顿,拉长脸训斥道:“说的啥子狗屁混话!你小舅舅在外头做工容易么?现在外头闹饥荒,你这么大的娃儿出去被人煮了吃都莫人晓得。”
长娃子悲愤的看了看桌上,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的这么丰盛的年饭,幼小的心里觉得老爹又在骗人,就跟外婆常哄他再不睡觉有老妖婆来吃娃儿一样,这是当自己三岁大两岁小哩?愤愤的抹掉眼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田二婶看着儿子跺脚跑出去了,有些惆怅的叹气,她不明白为啥把儿子送去读书后,他反而不如以前懂事了?又或者自己真的做错了?是不是该先问过少奶奶再开盐酱铺子?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吧,那店开了都一年多了。
☆、长娃子坦白
长娃子一口气跑出自家院子,绕过人多的大厨房,路过主院祠堂院的时候迎头碰上了茂兰她们,茂梅看到他跑得飞快便开口喊道:“田长兴,你家年饭吃过了?”
长娃子想想那一桌好吃的,和自己还没啃完的蹄尖儿,心里憋屈的更厉害,眼泪花子涌出来模糊了视线,脚踩在湿滑的雪上一歪,便骨碌碌的滚下了一旁的小坡。
茂梅她们也吓一跳,听到下头断断续续传来哭声,连忙跑了过去,就见坡下头长娃子滚得像个泥猴子一样,狼狈的趴在泥水里,脸上还挂着眼泪,想忍住哭偏又忍不住,憋得直打嗝。
茂梅一见他这样子便忍不住笑:“咋那么不小心哩?幸亏还没穿新衣服,不然看你今天咋个给人拜年。”
茂兰拉了妹妹一把,瞎起哄啥,没见人家哭的伤心哩?自己放软了语调问:“有摔伤哪里没?能爬起来不?”
她们三个都是小脚,这天湿路滑的想下去帮忙是不可能了,要是严重的话跑去田二叔家喊个人啥的还是可以。
那边的长娃子已经爬起来了,用手抹一抹眼泪结果把脸弄得更脏了,茂兰也忍不住好笑:“来,拉你上来,赶紧回去洗洗。”
小屁娃把手一背:“不回去。”
茂兰想起他刚刚跑得飞快,而且好像还在哭的样子,便猜测大概是被田二婶责骂了,唉,这大过年的干嘛还难为娃子,依旧把手伸长:“不回去也得找个地方洗洗你身上的泥吧。”
这次长娃子没拒绝,乖乖的被茂兰她们带到小厨房,打了热水就着小炭炉子烤干身上的泥水,茂梅见他哭得眼睛红红的就问:“咋招惹你娘了?大过年的还修理你。”
要说自从长娃子去上私塾后,田二婶子整天都乐呵呵的,逢人便夸自家儿子能耐长进,那自豪样不像是会年饭桌上骂孩子的人,茂菊猜测道:“八成是在学堂没好好读书。”
“才不是。”长娃子回嘴说,不过想想自己在学堂老是打架,确实不受老师父喜欢便又低了头。
“那是为啥?”茂梅起了八卦的心思。
长娃子抬头看了一圈屋头的三个人,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又觉得这事本来就不该瞒着,做错事受罚不是应当的么?他爹和他娘从小不就这么对他说?
小娃儿拿出在学堂闯祸后面对戒尺的勇气:“要是我娘做错了事,能不能原谅她?她也是为了我好。”
茂兰她们听了一愣,交换了下眼神都没明白是什么事情,茂兰就开口问:“咋?到底啥事?”
长娃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一闭眼睛像是横了横心,大声的说:“我娘偷学了黄豆酱的手艺,让我外公开了盐酱铺子,赚钱供我读书。”
有这事?茂兰询问的看看两个妹妹,茂梅平日里关注八卦消息最多,但这事还真没听说,摇摇头然后问道:“你家开买卖了?啥时候的事?”
“前年,送我去读书的时候。”长娃子用脚尖踢踢地上的土,不敢抬头。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前年就是她们刚尝试着做黄豆酱的时候嘛,田二婶倒是挺有魄力的,刚学了手艺就敢让娘家的人开铺子。她娘家离这边有些远,这一年多了居然都没有泄露消息,看来田二婶是有心要瞒着的。
“这事你爹晓得吗?”
“一开始不晓得,后来有一次去看我,才听婶娘说的。”
田二叔也知道这事?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茂兰她们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大哥和大嫂一声,龙婶子能教授手艺给她们一来是因为和阿祖是亲戚,二来也是因为知晓杨家不会做这生意。虽然田二婶现在开这铺子离得太远对龙婶子没啥影响,但这个先例一开,院子里的人有样学样就难保后面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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