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馥梅见她的态度和缓过来,便又顺势提到另一件事:“密斯白,我晓得你母亲是在外头租房子另住的,现在你名气也起来了,是不是把她接回来一起住呢?”
白海棠一连吵了两架,于精神上是很疲惫的,她伸手拧着眉心,叹气道:“为什么?我们就是住在一起很不便,这才让她另外租房单住的。”
王馥梅一手的手背敲击在另一手的手心里,愁道:“今时不同往日呀!从前不出名的时候没有人睬你,如今你也算红起来了,要是被那些小报知道你们母女不在一起住,你猜他们会怎么写?这多少对你的名声有碍吧?”
她见白海棠揪着眉头犹豫不决,催道:“嗳呀!这还有什么可犹豫呢?你要是觉得吵闹,干脆搬去一处大些的房子,两个房间隔得远远的,她管她叉麻将,也吵不到你啦!”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白海棠点头同意了,吩咐道:“你替我留意合适的房子吧,我看过了再做决定。”只是她脸上木木的,总归是很疲乏又莫可奈何的神情。
临近一点钟,谢方思在休息区吃完了午饭,慢悠悠地往回走。早上在火车站内走的路不少,出来吃饭时便发现,每每踩出一步,扭伤的脚腕就传来一丝胀痛。好在这火车上彼此都不认识,谢方思无需对谁隐藏,大大方方的着力在没有受伤的脚上,走起路来明显的一瘸一拐。
这里靠近头等包厢,环境安静许多,来往的乘客也要少许多,故而不必在人群中挨挨蹭蹭,也无需心惊胆战地时刻提防不知会从哪里冲出来的乱跑乱撞的小孩子,对她这个受伤人士,格外显得安全。
可惜事无绝对,谢方思半点警惕心都没有,偏偏从侧后方撞上来一个人,把她推得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身旁就是墙壁,险险地撞到墙上止住了那股冲力,摔到地上都是有可能的。
她稳住了身子,往后一看,那个撞她的小姑娘倒是跌在地上了,一个大皮箱子和几个零碎口袋都摔落在她脚边。她揉着手腕嘟嘟囔囔地爬起来,看见谢方思站在旁边,才想起来自己恍惚是撞了什么人,又慌又窘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姐,我没撞疼你吧?”
谢方思笑着摇头,“我没事。”
那姑娘身上穿的不过寻常的竹布旗袍,地上的箱子却显然是件洋货,是很难的的浅色皮,显得格外漂亮雅致,但也需要费心保养。谢方思猜她大约是大户人家雇的小丫鬟,又见她一阵手忙脚乱,忍不住问道:“要不要我帮忙呢?”
那小姑娘又有些高兴又有些不信,瞅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另一道声音倒是远远地传来了——
“小雯,你又在磨蹭什么呢?等你半天了还不来!”这声音真是耳熟,定睛一看,不是俞曼川是谁呢?
☆、第 33 章
俞曼川还是那副雍容精致的老样子, 穿一身淡金色的缎面旗袍,还要系一条渔网状的银丝披肩,连坐个火车都打扮得如同赴宴会一般。她一见皮箱子落在地上, 忍不住数落道:“唉!我怎么和你说的?要当心一点,当心一点。这皮子颜色浅, 脏了划了最打眼不过,我以后还怎么用?”
那个叫小雯的丫头缩着脖子, 嗫嚅道:“俞姐, 我是不小心撞着人了, 我一定当心!”
听到说撞了人,俞曼川便往旁边看,一看是谢方思, 反倒很惊讶,随后玩味地笑起来:“哟!你倒是挺会撞呢!”又问谢方思道,“密斯谢,你去哪儿呢?不留在上海了吗?”一面伸出手,要与她握一握。
谢方思离她还有几步远, 便走过去, 微笑着和她握了一握手。
俞曼川见她脚步一轻一重,拧着眉头问:“脚怎么了?”
旁边的小雯显然也看到了, 瞪着眼睛惊恐道:“不会是被我刚才撞伤了吧?!”
谢方思连忙澄清:“不不不!我原本就有些扭伤, 没事没事!”
小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俞曼川则是挑着眉梢, 像是有些意外。视线一转,见小雯还站在原地, 催促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把箱子搬到我房间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穿了双高跟鞋子提行李,可不是容易走不稳么?年纪不大, 倒学会臭美了。”
小丫头已经把箱子捡起来提在手上了,此刻撅了嘴,默默地把箱子提到身前,企图遮住自己的两只脚。
俞曼川顿时又是嫌弃又是好笑,道:“行了!还不快去换双平底鞋子。到时候你再把自己崴了,我去到南京,谁替我做事?”
小雯闷闷地“哦”了一声,提着箱子手袋哚哚哚地往头等包厢的方向而去。
俞曼川这才转过头,对谢方思笑道:“车上嘈杂得很,去我房间里坐一坐吗?我那儿还有药箱子,有外国进口的扭伤药,你带着脚伤走来走去,也怪不方便的。”说是询问意见,实则已经拉了谢方思的手,慢慢往自己的包厢走去了。
谢方思时隔许久再次遇到俞曼川,原本就很想和她谈一谈,见她来拉,也就顺势被她牵着走。
头等包厢有内外两间,小雯在外间收拾行李,见俞曼川把方才那位小姐也一道带来了,这一次倒手脚利索,立刻准备了咖啡点心送去里间。
谢方思走进卧房,闲聊似的问道:“密斯俞要去南京拍新戏吗?还是去游玩呢?”
俞曼川已经坐到了沙发椅子上,手上搅着咖啡杯里的小勺子,像是压着火气,凉凉地哼道:“别提了。最近遇上个看不懂眼色的老东西,狗皮膏药似的往我身上粘,搞得他家里的母老虎三天两头跑去我公司里闹!烦死人了!我去南京避一避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