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乐站起来,笑:“陈小姐,你来了,快来坐。”
包厢里边是很暖和的,陈殊脱掉外边的大衣,便露出月白色藕花旗袍,她致歉:“抱歉,我来晚了。”
富乐道:“我们也才刚到,陈小姐喝点什么,茶或者咖啡?陈小姐从国外回来,想必喝惯了咖啡的。”
陈殊:“我自己来就行了,今天你是寿星,怎么好叫你动手。”又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去:“看见这条围巾,觉得很衬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富乐接过去,刚要说话,便被旁边一位身着洋裙的女孩子打断,她笑盈盈:“表哥,这位小姐是谁啊?你也不介绍介绍?”
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皙,身着时髦的洋裙,脖子上戴着精致的珍珠项链,一看便知出身良好,受过洋式教育的。只是此刻虽然笑盈盈,眼里却露出打量。
陈殊心里笑,伸出手:“我叫陈殊,廖公办公室的秘书,幸会!”
小姑娘听了笑容立马变得真挚起来,伸手去握陈殊的手:“原来是表哥的同事呀!我叫沈燕婉。”又感叹:“廖公现在竟然招女秘书了?”
扭头去问富乐:“表哥,等我毕业了,也去应聘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就是同事了!”
不等富乐回答,就接到道:“你不同意也没辙,反正,你的同事我是当定了。”一面又自顾自问陈殊:“陈小姐,廖公的要求高不高?高中毕业的可以去吗?”
富乐脸色变幻,有点尴尬,对陈殊道:“陈小姐见谅,我这个表妹小孩子气,说话不过脑子的。”
陈殊摆手,笑:“没有,沈小姐是一位很有趣的小姐。”
过了会儿,秘书处其他人都到了。
富乐便吩咐服务员上菜,是正宗的法餐。
牛排点心都很好,饶是陈殊不喜欢牛排,也不得不服气。只是法餐的分量都很少,倒是桌上的红酒喝了许多。
那位沈小姐似乎是真的对做廖公的秘书很感兴趣,坐在陈殊旁边,时不时向陈殊打听。
只可惜,陈殊对于廖公为什么聘请自己做秘书,尚且糊涂着呢。又哪里可以去指点别人,只好模糊着囫囵过去。
酒尽了,不知是谁提议去俱乐部跳舞。本来平常他们去跳舞,是去舞厅的。只是哪里带着女子去,未免不体面,因此提议去革命军俱乐部。
陈殊心想,这也算参加了同事的生日,后面的活动就不参加了。奈何那位沈小姐拉着陈殊:“去吧去吧,陈小姐,哪里很多跳舞高手的。”
陈殊婉拒:“不好意思,我不太会跳舞。”
沈小姐一直拉着陈殊上了汽车:“不会才更要去学嘛!以前,表哥教我跳舞,直骂我笨。可是现在,他肯定跳不过我。”
与其他地方军阀不同,革命军政府中,军人的地位很高,他们往往是立场坚定,崇尚荣誉的代表。
到了地方,秘书处的人出具的证件,也就可以进去了。这里是后方,安保并不严密,军方的人也不多,因此政府人员也可以来这里放松,娱乐。
这里与上海那些洋餐厅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来往者大多身着军装,女孩子是很少的。
沈燕婉大胆活泼,一进去就拉着陈殊去舞池中央,笑眯眯伸手:“陈小姐,就让我今天做你的老师吧!”
陈殊无可奈何,搭手上去:“好吧,就请燕婉老师不吝赐教吧!”
沈燕婉是位好老师,耐心、细心,陈殊不一会儿就会了几种舞步。其实陈殊刚刚推说自己不会,也不完全是诓人。陈殊只有小时候上兴趣班的时候学过一点,此后便再也没有接触过了。
富乐端着一杯红酒,靠在二楼栏杆上,默默注视舞池中的陈殊。
尚明端了一杯威士忌过来:“伙计,今天可是你的生辰,干嘛闷闷不乐?”
富乐没好气:“谁叫你把燕婉带过来的?”
尚明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老兄,苍天可鉴,是她自己偷偷跟来的,可不是我不怀好意故意带她来的。”
富乐叹气:“燕婉是我妹妹,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是不可能娶她的。”
尚明抬眼,见舞池中央,鬓香魅影,一个明艳活泼,另一个温婉大方,倒是不同的美。
他抿了口酒,呼气一口酒气:“其实,你也明白。陈小姐对你根本没有那层意思,今天燕婉来,她毫不在意的。”
富乐不说话,尚明又劝:“你迟早是要回去的,你们那样的家庭,最讲究门当户对。花儿虽然美,却插在青铜器之中,便不美了。更何况,燕婉小姐一片深情,一个人追着你到上海来读书。”
富乐闷声不语,只闷头喝酒,一曲终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散开去。
跳了两曲,陈殊额头上冒出微汗,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侍者送来冰水:“小姐,您要的水。”
陈殊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喜欢喝冰水,说了声谢谢,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李纵云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藕花半开,香汗微醺,发丝儿微乱,仿佛什么击中了他的心,空落落的发慌。
李纵云停下脚步,旁边随同的军官不明所以:“纵云?”
顺着李纵云的视线望过去,见幽黄灯光下一美人,顿时笑:“原来是见猎心喜!”
李纵云不置可否,却站着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