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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在一片松柏林间,虽然没有标识,但陈殊大概也猜到了,是烈士陵园。拾阶而上,左右都是牺牲的革命军军人,大约是进攻上海的时候牺牲的。
    李纵云接过平常:“我来抱吧。”
    大约到了这种地方,便自然而然的使得人恭敬肃穆。陈殊小心把平常交给李纵云,嘱咐他:“小心点。他现在没醒,怎么办?”既然是带孩子来扫墓的,自然不能睡着。
    李纵云倒是不在意:“没关系,来了,尽了心意,他们不会在意的。”
    革命军不搞烧纸钱那一套,小五拿出一瓶酒,在墓碑前点上一支烟。那墓碑上是一对儿穿着军装的夫妻,看起来那张照片似乎是结婚照,两个人都笑着,十分清秀精神。
    虽然此前招兵的时候,陈殊似乎听见那招兵的军官说革命军没有女兵编制,但平常的母亲穿着军装,显然是一名军人。
    陈殊小声问小五:“平常的母亲也是军人?”
    小五点点头:“野战部队是没有女兵编制的,平常的母亲是情报处的军官。”
    陈殊道:“真了不起!”这个年代,为自己信仰,为国家统一牺牲的年轻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在陈殊有限的历史记忆里,那似乎是一群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用鲜血去浇灌自己的理想,开出血色的花朵儿。
    李纵云把平常递给小五,道:“天快要下雨了,你带着陈小姐去车里。”
    陈殊问:“那你呢?”
    李纵云紧紧抿着嘴,并没有回答。
    小五拉着陈殊走下台阶,边走边道:“小姐,咱们去车里等。平常的父亲是参谋长军中最看重的好友,他今天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
    陈殊担忧回头望去,天色暗淡,李纵云的背影在这松柏间,便显得落寞哀伤起来。
    陈殊抱着平常,他睡得很熟,仿佛很久没这样睡过了,只是睡着了眼睫毛仍旧不自觉的抖动,看起来仿佛受、惊的小鹿。
    陈殊问小五:“你们还有很多仗要打吗?”
    小五迟疑了一会儿,道:“小姐,北方还没有统一呢?就是北方统一了,租界青岛还被外国人占着呢?”
    陈殊默默不说话,望向阶梯,并没有李纵云的影子。
    小五低声道:“参谋长说,中国变成现今四分五裂的样子,大多是军人的过错。为了国家统一,民族复兴,即便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是分内事,命里事,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陈殊问:“他还说什么?”
    小五无疑是李纵云的头号迷弟,一字一句都记得相当清楚:“参谋长还说,和已经躺在墓地里的兄弟比起来,我们至少还活着,已经是幸运很多了。所以,无论是授衔授勋章,还是提拔职位,参谋长从来不去争的。”
    分内事?命里事?已经幸运很多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打在陈殊的心上,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发酸,胸口莫名萦绕一股惆怅的情绪。
    最后,小五总结道:“小姐,我们参谋长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快黑透了,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这才看见李纵云从阶梯上缓缓下来。
    一进来,便带来一股子湿意,命令小五:“开车,送平常回孤儿院。”
    又对陈殊道:“我来抱平常,你抱了一下午,手酸了吧!”
    陈殊打量他的脸,冷峻又严肃,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殊知道,这种男人是绝不会在女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的,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对他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同情。
    陈殊不好说什么,一路沉默着开车去孤儿院。
    平常半路就醒了,还是很害怕,头皮冒着青筋,手也发抖,呼吸急促。饶是下着雨,也要把车窗打开,让风吹进来,这才舒服一点。
    陈殊把平常接过来,让他闭上眼睛,轻轻拍着后背。
    好在距离孤儿院已经不远了,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
    齐院长亲自把平常抱下去,又问:“时间太晚了,回城也得一个小时,参谋长不如今天在这儿将就一晚。”
    陈殊本能的就要拒绝,夜不归宿,冯太太要是知道了,只怕是天都要塌了。
    好在李纵云开口拒绝了:“还有事,你好好照看平常。”
    齐院长立正行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一个小时的路程实在是太长了,陈殊昏昏欲睡,只是觉得失礼,强撑着。
    李纵云轻声道:“睡吧,到家了我再叫你。”陈殊点点头,靠着后座垫子,睡了过去。
    只是车子摇晃,一直朝一边偏着头不免脖子疼。最后,不知怎的,醒来的时候竟然靠在李纵云的肩膀上。
    陈殊坐起来,瞧见院子里的灯,问:“到了?”
    李纵云干巴巴道:“嗯,到了!”
    陈殊疑惑:“那你不叫我?”推门下车:“你也快回去吧,这么晚了。”
    谁知道,李纵云也跟着下来了。
    陈殊立足脚步,问:“还有什么事儿吗?我明天可没空,要去秘书处坐班的。”民国这时候可没有双休日这一说,顶多放一天假期,休息休息一天。听尚明说,在军队里边,一个月都只有一两天的假期。
    李纵云踌躇,挥挥手,小五会意,立马发动汽车,开得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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