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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透过后视镜,见陈殊铁青着脸,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不敢多问,只好朝着司令部的方位开去。
    走到一半,又听陈殊吩咐:“算了,还是回小红山官邸!”
    徐妈迎上来:“三少奶奶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又问:“要吃点什么?还是淮扬菜好不好?”
    陈殊摇头:“不用了,我有点不舒服,上去睡一会儿,纵云回来了叫我。今天您就做川菜吧,辣一点,他爱吃的。叫他天天跟着我吃清淡的,估计也没什么胃口。”
    徐妈笑:“三少爷不挑食,哪里会没胃口。”见陈殊脸色不好,问:“三少奶奶哪里不舒服,我挂个电话,请邓院长过来替您瞧瞧。”
    陈殊摆手:“不用了,就是今天讲课,时间久了一点,嗓子有些不舒服。”
    徐妈是极会看脸色,把跟着陈殊的司机叫来问了一番,只是司机等在外头,陈殊不许他进校园里接人,因此并不晓得教室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把路上路过报摊的事情说了说。
    又说,夫人出学校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上了车,就要直接去司令部,后来不晓得为什么又改道回官邸了。
    徐妈摇头:“不对劲,不对劲。三少奶奶平时都是笑模样的,今天铁青色脸。你去学校问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陈殊上了楼,把大衣脱在一边,从皮包里拿出那张报纸来。
    她似乎是累极了,翻开报纸,就看见头版文章巨大的标题——《论剿匪与造匪》,陈殊瞧了瞧署名,果然是《光明日报》的主编孔立人孔先生。
    陈殊叹了口气,慢慢读下去——今日举国之匪,皆黑暗之政治所造成。政治上既一面造匪,政府复一面剿匪,在此矛盾之行为下,匪既决不能以剿而绝,或且以剿而势日以张大。
    抑且所剿之匪,何莫非我劳苦之同胞!何莫非饥寒交迫求生不得之良民!枪口不以对外,而以之剿杀因政治经济两种压迫铤而走险之人民。动员大军,大张挞伐,此诚为吾人所不解者也。
    ……
    读到最后,陈殊也明白孔立人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了。
    这位总统先生,平时最忌讳别人议论的,便是清党,便是剿匪,如此指手画脚,说政治黑暗,甚至替苏维埃党人张目,说那些匪,也是饥寒交迫的劳苦同胞。
    这种腔调,必然为当政者不容。
    陈殊有些无力,孔立人说得是没错的,苏维埃党为什么屡剿不灭呢,还不是有民众基础,还不那些百姓支持他们。
    孔立人固然说的没错,可是要怎么把他救出来呢?
    李纵云原则性极强,忠诚于革命党,信仰三民主义,只怕即便是不赞成这样杀人,也不会违背上峰的命令的。
    陈殊脑袋疼起来,她站起来打开窗户,见园子里的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全然落光了,家里的佣人勤快,倒是没有落叶积攒在地面上。
    她下楼,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上了一杯,自斟自饮,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态。
    徐妈赶忙过来夺了酒杯:“三少奶奶,您可不能再喝了。”
    陈殊撑着下巴,把酒杯拿过来,说话已经有些不清楚,大舌头了:“这一杯喝完了,就……就不喝了,剩下不喝,也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整个中国现在有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我如果还……还这样浪费,实在……实在是惭愧。”
    徐妈见她已经喝醉了,把她扶到楼上去。
    陈殊这一睡便睡到半夜,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陈殊被雷声惊醒,起床,见整个官邸都静悄悄的。
    她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李纵云回来,她披了件衣裳,怕自己再睡过去,只好坐在沙发上。
    等了一会儿,见座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四点,陈殊实在是担心,孔立人只怕阴差阳错被处决了,再也顾不得什么方式方法,什么迂回的策略,拿了电话,摇了个号码:“喂,接司令部总政办公室,李纵云。我是他太太,我要同他讲电话!”
    接线员是个女孩子,声音甜美,没有想到半夜还打来电话,短暂错愕之后,道:“好的,夫人。我马上替您接过去。”
    电话铃响了几声,被人接起来:“夫人,均座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具体什么地方,卑职不太清楚。”
    陈殊问:“孔立人枪决了吗?”
    那接电话的军官迟疑了一会儿,如实道:“还没有,关押在警备司令部!”
    陈殊挂下电话,好歹放了心,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松下来了。
    李纵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身上一股被雾气打湿的潮味儿,见陈殊歪在沙发上睡着。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把陈殊抱到床上。
    陈殊睡得浅,一动便醒过来,只是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一时间脑子回不过神儿来,微微看着李纵云发呆。
    李纵云笑:“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今天没课,我洗了澡,陪你睡一会儿。”一转头,却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张报纸,《光明日报》,他扫过一眼,便明白开了,但陈殊不说,他便装作不晓得,绝不提这件事的。
    他右手手腕处包了纱布,陈殊问:“手怎么了?
    李纵云下意识扯扯袖子,盖住了,道:“没什么,一点儿小擦伤。小五小题大做,非要包扎起来,不怎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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