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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贤的确没有回侯府。
他在太阳落山前,见到了从侯府角门里偷偷跑出来的一个婆子。
婆子一身狼狈,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今日,自称是李慧安身边的汪妈妈,在府门口通过侍卫给他递了一样东西,他不在,东西自然就到了太夫人手里。
然后,蒋氏就被太夫人给叫去了慈心堂,下午,蒋氏被慈心堂的婆子抬着回了院子。婆子们说蒋氏是累了所以睡着了,可蒋氏身边的妈妈却觉得不对劲。
他想了很久,突然后脊梁出冒上来一阵刺骨的冷意。
先头的侯夫人李氏,死前不也是这样安静至极的熟睡吗?
赵志清脸色渐渐白了,额头渐渐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心口有些发凉。。
他这是被人算计了,连同自以为是的嫡母,一同被人算计了。
哪里会有什么汪妈妈。
也许,那汪妈妈早就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赵志贤眉头狠狠皱起。
是对手逼着他倒戈啊。
自始至终,他侯府三房就在对手的棋盘上,命运已经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如果,他放弃蒋氏继续效忠嫡母,先不说他的岳家东平伯府对他肯定恨之入骨,一对子女肯定也不会原谅他。再者,嫡母已经蒋氏下了毒手,还能让他逍遥度日吗。
也许,只要他一踏进侯府的大门,一条性命也就交代了。
虽然太子妃并不得皇上看重,甚至连太子爷都不再敬重嫡妻,可嫡母这个太子妃亲姑母的身份,可比他这个东平伯庶女的夫婿厉害了不知百倍。
影藏在暗中的对手,一步步算计,让他落入彀中,煎熬地面临生死之局。
赵志贤让自己冷静下来,离开衙门后没有回侯府。
如他所料,就在他官轿离开衙门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那个“汪妈妈”又出现了。
“赵三爷,您是聪明人!”那个“汪妈妈”说,她现在一改之前的惊慌无措,而是面无表情,“您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尊夫人就还有救,甚至,侯府的爵位,都能让您收入囊中!”
赵志贤让人抬着轿子回了官衙,然后,他沉默着随“汪妈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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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后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皇甫晟来到了一个院落前。
天色已然擦黑,周围静悄悄,连一只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何进那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已经露出了非常谨慎的神色。
李晋安是嫡出的长子,也是李慧安亲手教导了多年的李氏掌家之人,并非没有自保之力,但他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只因为对手能完全碾压于他。
李晋安的继母一旦和汪氏联手,他的姐姐面对太子的力量尚且溃败,何况是他。
何进能明白的道理,皇甫晟只能明白得更加透彻。
李晋安被安置在这里养伤,诸多谋划安排,需要他亲自见一见李晋安。
可是,离开王府,在他右手尚未恢复之前,依旧危险重重。
皇甫晟可以把事情交给其他妥帖的人去办,但他不愿。
他只想早早把事情解决,让那个小姑娘安安心心回到王府,回归他的羽翼之下。
“啾——“
一声刺耳的哨声打破四周寂静,皇甫晟透过马车帘子,看见了兵刃折射的寒光。
一群黑衣人无声涌现,朝他的马车包围。
皇甫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太子叔叔和瑞郡王堂弟虽然胃口奇特,但始终出自皇家血脉。
无论是调换掉他千辛万苦找来的药草,还是极其迅速地掌握他的行踪设下埋伏,都让他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马车外,打斗声此起彼伏,刀剑入肉,闷声哀嚎。
马车里,垂眸安静坐着的人,脸上毫无喜怒,仿佛连呼吸都已经消失。
“咻——”
一支形状怪异的羽箭,竟然射穿了马车车壁,直直对着皇甫晟眉心飞速而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都极为罕见。
马车内依旧安静。
皇甫晟垂眸似乎在思索什么,面对飞速而来的羽箭只是微微一个侧身。
“嘭!”羽箭牢牢顶在他耳边三寸之地,力道之大,马车都在微微颤动。
皇甫晟像是毫无察觉自己刚刚躲过一次致命一击,面无表情地伸手将羽箭拔下来。
马车外厮杀声四起,杀戮漫天。
马车里依旧静默无声,皇甫晟仔细查看了羽箭,微微低喃:“重型弓弩!”
是了,否则一般的弓箭手无法射穿他的马车。
他微微阖眼,唇角却露出了一抹冰凉的笑意。
此时,湛蓝的衣袍衬托下,皇甫晟玉面带煞,眼角闪着危险的寒光。
一盏茶后,何进在外面大声禀告:“爷,已全歼!”
马车里无声。
几息后。
“吧嗒!”
一支羽箭从里面丢了出来。
何进恍然:“弓箭手已击毙,重弩已收缴!”
皇甫晟浅浅“嗯”了一声,湛蓝长袍微微晃动,人已经出现在何进面前。
对方显然和他一样,皆是有备而来。
何进今日所带部下,都是最厉害之人,却也各个负伤。
皇甫晟皱了皱眉。
虽然重弩能好好做些文章,但次次都是被动刺杀,他已然极其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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