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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姜之栩喃喃。
    偏过脸,看到外面一格一格亮着灯的大楼,就像俄罗斯方块。
    灯光越来越少,每隔一会儿就熄灭几束,麻药的药效也像那些光一样一格格消失。
    到最后只是偏一下脸,就疼的她必须顿住,缓一缓才能化解那抹尖锐的疼。那痛感从脸颊上传来,导致她的牙根,口腔,耳朵,太阳穴和半边脖子都疼。
    捱到第二天早晨医生来给她上药。
    她整个人脑袋都昏了,发着热一样,一股一股的胀疼。
    医生打开纱布,上药的过程中她一声不吭,要换新纱布的时候,她说要照镜子。
    医生第一时间去看姜学谦的脸色,姜学谦沉沉点了点头,医生才拿镜子给她。
    第一反应是脸肿的像个猪头,左半边脸上沾满了黄色的药水,玻璃几乎把脸颊插穿,用黑线缝上的伤口,就像歪扭七八的蜈蚣。
    姜之栩就看了那一眼。
    往后直到出院都没有再碰过镜子。
    姜之栩在九月开学季去往北京,不过却不是为了报道,而是要去看医生。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很好,孟黎因为还在养伤就没有去送她,姜学谦独自带她进京。
    愈合中的伤疤很痒,姜之栩一路都在忍。
    姜学谦很想找个话题给她聊,看到车厢里有拎着行李去学校的大学生,便问:“项杭考去济南了是吧?”
    “嗯。”姜之栩转头看窗外。
    “和你一起练车那小姑娘呢?”
    “华北科技。”
    “……”
    绿油油的玉米大片大片掠过车窗,山头上的树黄绿参半,列车驶过,外面的景色就晕成一副油画。
    姜之栩这个不喜欢夏天的人,和往常一样,再一次为夏天离去而感到难过。
    这感觉可以用“最是人间留不住”来概括。
    再炙热的温度也会变凉,再热血的少年也会变老,四季之中,因为夏天最嚣张,所以夏天消失时也最残忍。
    项杭去了济南的一所二本学校,谢秦的特长没用上,最后去了济南的一所专科学校。二人在毕业之后,终于牵手成功。
    高航去了美国,张家兴高考前那阵子被李衔九看得紧,居然冲刺上了个一本,去了青岛理工。
    夏天走了,属于夏天的少年也都散落在南北东西。
    姜之栩不觉得伤感。
    青春终结了,生活还要继续,大家步履不停,为了去往更好的未来而所向披靡,有些人山前相见了,就已经是人生之幸,倘若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山后不相逢也没什么要紧。
    在午后抵京。
    姜学谦这次托了许丛伟办事,他儿子在北京混的风生水起,据说能请到最好的医生。
    出了高铁站,有个叫陈清的人来接,他自称是许总的秘书,说是许总还在开会,先让他们去酒店歇歇。
    姜之栩没想到他们入住的是宝格丽的套房,这家酒店,她找不出除了“贵”字更好的形容。
    他们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见到许丛伟的儿子。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很立体,带有混血的深邃感,傲而矜贵。
    他讲话的时候始终没什么表情,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AI,不难想象他处理起工作来,会是怎样的严谨。
    他给姜之栩介绍了一家私人医院。
    主治医师乔治是一个中德混血,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先是端详了她的脸,满意的说“幸亏没有伤到嘴唇,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恢复如初的”,随后又带她做了两个多小时精细的检查。
    在晚饭之前办理了入住。
    这期间那男人一直都陪着姜学谦在等结果,手续也安排秘书办的妥妥帖帖,随后乔治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喊了他一声“许桉”,姜之栩才猛地一愣,恍然想起常灵玉。
    一切都是那么的凑巧,但似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姜之栩在这家医院做了手术,随后又住了小半个月。
    出院之后直接去大学报道了。
    第一次手术之后,脸上仍旧留有很清晰的痕迹,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戴着口罩生活。
    有一次上完课回宿舍,半路被男生要了微信,她没说什么,把口罩摘了下来,男生诧异,紧接着说了句抱歉,尴尬的转身就走。
    那段时候她一直处于没有社交的状态。
    常灵玉的学校在廊坊,离北京很近,偶尔会在周末来找她。
    久而久之,舍友会问:“你都去见谁啊?”
    姜之栩刚开始说是朋友,后来见舍友们实在八卦,干脆改口说“男朋友”。
    这三个字才是她们想听到的答案,后来再也没打听过。
    这样一直持续了三个学期,姜之栩的头发从齐耳长到齐肩再长到锁骨,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件事。
    某天她逛知乎,里面有个问题是“你遇见过最惊艳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当时已是凌晨,舍友们都睡了,在夜晚情绪总爱作祟,于是她心念一动,留下一段话:
    见到他那一刻,忽然读懂了金庸。
    明白了纪晓芙“不悔”的倔强。
    明白了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的滋味。
    明白了李文秀那句“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的意思。
    她在最末附上他十八岁生日那晚,双手合十的模糊的侧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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