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恩抚了抚自己的裙边,她慢吞吞的蹲下身来,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斧头一样,狠狠的劈在了商知雪的心上。
“我不可能放过你的。”秦君恩说,“这辈子都绝不可能。”
商知雪身子一颤,她双腿发软,脚下一个不稳,便是跌坐在了这地上。
“娘娘。”
“不过你也别觉得委屈,毕竟这都是你应得的。”
青果还站在不远处,就在阳光下,怀里抱着一团绵软,嘴巴轻轻张合,像是在唱着什么小调儿。
秦君恩伸手指了指她说,“你看青果,她是不是个好姑娘。”
商知雪愣了愣,然后后知后觉的点了个头,她说,“青果她,对我一直很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初一朝得势的人是你,也许你会把她给杀掉呢?”秦君恩说,“让人踩着她的脸,把她从雪地里拖走,烧上一大锅的水,把她放进蒸笼里,往下一把又一把的添着柴火,听着她痛苦,听着她尖叫,听她哭听她喊,你说,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忍心,你当初怎么就没有放过她呢?”
秦君恩说话的嗓音很轻,也很缓慢。
商知雪听毕却是一惊,她眼里的恐惧从未那般深重过,甚至于秦君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些事情自己并没有做过,青果也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抱着她的孩子。
但就是秦君恩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有些场面,有些声音,却好似真真切切发生过一般的在自己的脑海浮现,在自己耳边回响。
“啊!!!”
商知雪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尖叫了一声。
秦君恩就在她的面前,没有被她发狂的叫声给吓到,甚至还不计前嫌的伸手替她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我是想放过你的,真的,可是一旦放过了你,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放过我自己了,商知雪,你自己说,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对你。”
“娘娘,娘娘。”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就是把你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你们也许会带一条无辜的生命来这世上。”
“娘娘,娘娘,求您放过我,求您放过我。”
“我可以放过你的孩子。”秦君恩说,“但是你,绝对不行。”
秦家三百多条人命,她大哥,她大嫂,她爷爷,父亲,大伯,舅舅,姑姑,婶婶这些所有人,都不是一句算了,就可以解决的。
商知雪的手还是抖的厉害,她结巴着,试探着,又努力的问出那句。
“那我”
秦君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曾经宋承治风光的时候你陪着他作威作福,那现在他落魄了,于情于理,你也不该离开他才对。”
好一对儿狗东西,上辈子偷鸡摸狗也要在一起的,这辈子又怎么能分开呢?
商知雪脸上冰凉凉的,她已知此事绝没有再回旋的余地后,便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又回头望了一眼青果手上抱着的,自己的孩子。
商知雪问,“那我的孩子?”
秦君恩道,“沈嬷嬷在王府忠心侍奉多年,未嫁人,未生子,前些日子我还听见她说,想要领养个穷苦人家的小孩自己带回来养,老嬷嬷入府多年,手上余钱颇多,人正直又细心,带好个孩子定也不成问题,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上。”
秦君恩说到这里,她停顿半句,又接着讲,“当然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孩子你也可以一起带去七皇子府。”
宋承治以往发疯过的模样,商知雪就见过不少。
现下他又落魄成这般,想来脾气就更不可能好,孩子跟过去也许会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但如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又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
又哪里舍得说送人就送人呢?
于是商知雪正在权衡的当下,便又听见秦君恩讲。
“当然宋承治如今落魄了,你也不用事事以他为先,你不必怕他,他现在也不过是个挂名的空壳皇子罢了,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威信,想来七皇子府上俸禄被停,除了你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下人,孩子你是留下,还是带走,我都不会阻拦与你,并且你是从我晋王府嫁出去的姑娘,我会定期接济你些钱财,但是这钱却也不能白白拿给你,听说你出生江南,手上的绣活儿做的不错,以后每个月,按时按量向我交些绣品来换取银两便好。”
话儿能说到这个份上,也是难得了。
商知雪面上的眼泪又多了些,她抬手拿袖子将眼泪擦掉,只声泪俱下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知雪永世难忘。”
秦君恩失笑,她转身往回走去,抬手示意青果将孩子还给商知雪,而后只留下一句。
“我的大恩大德,你最好还是忘了。”
若是当真再记上一世,那才是要了人的一条老命。
何况秦君恩实在是对‘永世难忘’这四个字儿有些排斥,有些反感。
前世宋承治曾对她说过‘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永世难忘’,结果反手就把她给害得家破人亡,逼她自刎于长乐宫殿外。
而后商知雪获救于她手,也曾经说过‘姐姐的大恩大德,知雪永世难忘’,结果回头就把她当年的恩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只欺辱于她,背叛于她,为了个男人连脸都不要,狗仗人势,作威作福,做尽了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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