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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云岫把陶埙抵在唇下,吹了两首小曲给他听,恪儿听完,竖起一根手指头,道:“我喜欢第一个。”
    居云岫把陶埙拿给他,道:“那就教第一个。”
    璨月斟茶,笑着看居云岫手把手教恪儿吹埙,日头慢慢朝西边坠,不多时,倦鸟归林,生涩的埙声里混入飞鸟的清啸。
    居云岫望了一眼车窗外的天色,道:“离城里还有多远?”
    前边是蒲州界内的奉云县,地方虽小,但物阜民康,交通便利,乃是前往洛阳的必经点。
    璨月问过车外打马而行的扶风,回道:“早间大雨,在城郊耽误了一会儿,大概穿过前面的树林,就能看见山下的城墙了。”
    居云岫于是朝前方的树林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日光全被枝叶挡在外,一条官道伸进去,不到三丈就没了影。
    怪瘆人的。
    居云岫道:“吩咐扶风,加快行程,天黑前要下山。”
    璨月应是,转头向窗外吩咐。
    扶风一声令下,车队极快驰入树林。
    两侧窗柩被密匝匝的树影压住,恪儿拿下抵在唇窝上的陶埙,仰头道:“我不怕黑的。”
    居云岫揉他的头,道:“我怕。”
    恪儿咯咯一笑,意思是,原来阿娘也有怕的。
    居云岫由他笑,大乱之时,便是天子脚下也难风平浪静,何况还是这荒野深山?
    早点入城,总是要稳妥些的。
    璨月关上车窗,心知离入城还有一大段路,因道:“郎君饿不饿?要不先吃一块枣泥糕垫垫肚子?”
    恪儿点头。
    璨月打开食盒,取出一盘糕点,恪儿拿来头一块,转头递给居云岫,道:“阿娘先吃。”
    璨月笑,夸赞道:“郎君真懂事。”
    居云岫也笑,伸出手,指尖刚一触上糕点,一股阴风破窗而入,紧跟着“嘭”一声,恪儿身后的车壁上,多了一支寒光凛凛的箭。
    车中气氛一瞬僵凝。
    居云岫眸光骤冷,璨月转头喝道:“有刺客!护驾!”
    话声甫毕,林中大乱,一声声失控的马嘶相继传来,间杂车夫、护卫惊惶的大喊:“不好!有陷阱!快撤!”
    扶风拔剑策马,不及号令,行驶在最前方的一批护卫、马车已落入树角的暗坑里,与此同时,一张张铁网兜头罩下,藏在密叶深处的冷箭应声齐发。
    车夫身躯一震,被一支利箭射落车下,拉车的两匹骏马受惊,撒开四蹄狂奔起来。扶风斩落一张铁网,纵身去追,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树后冲杀出来的一伙蒙面人包围。
    霎时间,杀声四起,八十来号人的一批车队惨遭埋伏,华盖、灯笼在激斗中七零八落,一驾失控的马车驰出重围,迅速被浓黑树影吞没。
    变故发生得实在太快,全然没有转圜的时机,居云岫弯腰把恪儿抱入怀里,拔下车壁上的一支利箭,以做防备。璨月眼看马车脱离大部队,立刻抢出车外,拽住缰绳,便在这时,又是一支利箭从斜后方射来。
    璨月软腰让开,展眼看时,三匹快马从林间驰出,马上一人黑巾蒙面,手持□□,一双眼毒蛇似的地盯着这边,笑道:“夫人跑什么,老子都还没给你掀盖头呢!”
    余下二人大笑,璨月心中暗骂,眼看马车即将被三人追上,心一横,抽出腰间的九节鞭提气一跃。
    “郡主先走!”
    璨月长鞭一甩,绊住六只马蹄,马上三人应声倒地,一人骂道:“他奶奶的,倒是够辣的!”
    一人笑一声:“辣的更好,老子就地办了。”
    璨月转腕收鞭,顿挫间,三人爬起身来,两人使刀,一人袖中藏尖刃,眼底俱是阴森杀意。璨月深吸一气,回身杀去,跟三人缠斗树下,本欲速战速决后,再前去救驾,熟料交手下来,惊觉三人招数诡谲,内力颇深,一时竟难以对付。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长乐郡主的送亲车驾都敢劫,不要命了吗?!”
    璨月放声呵斥,蒙面人闻言冷笑一声:“老子管你长乐短乐,郡主公主,到了这儿,就我一个主儿。”
    话声甫毕,三人招式越发狠辣,璨月到底独木难支,数十招后,逐渐败下阵来。蒙面人趁虚而入,劈手擒住软鞭振臂一拉,内力顺着九节鞭激荡而去,竟震得璨月虎口剧痛,长鞭脱手,另一人紧跟着补来一掌,璨月猝不及防,当即被打飞树下。
    “四儿,给你了。”
    蒙面人收了砍刀,转身往马前走,被唤“四儿”的人笑嘿嘿逼近璨月,道:“大哥尽管放心去追新娘子,这小娘们儿有我收拾,保准会……”
    “会什么?一天到晚尽说大话,没办成前趁早悠着点,别到时候丢人现眼。”
    蒙面人笑着打趣完,倏地神色一凛,转头看时,漫天飞絮飘降,四儿被一戴着斗笠的僧人掐着咽喉举在空中,悬浮的双脚已一动不动。
    蒙面人赫然变色,跟同伴对视一眼,拔了刀下马杀去,僧人放开四儿,从二人中间一闪而过。
    电光石火间,血溅三尺,两条人影直楞楞倒在林间。
    僧人扔了两把血淋淋的砍刀,道了一声“罪过”。
    璨月僵坐树下,瞠目结舌,听得这一个声音,更是色变震恐。
    僧人若无其事,向着树林前方走了几步后,身形一闪,消失在树影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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