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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像极她这灰暗的、望不到前路的人生。
    她想,她是真的该走了,可是要怎么走,要走到哪里?走掉以后,赵霁又会如何?是会无所谓地点头,还是也会焦急,也会愤怒,也会难过?
    便在这时,一双手推向她背后。
    那双手的主人,是她的贴身丫鬟云雀。
    雷电劈裂夜空,船舱里的笑声似浪花拍打船身,云雀的声音比天地间任何的声音都小,却比任何的声音都要清晰、锋利。
    “姨娘,对不住,这是相爷交代的。”
    暴雨如注,画舫在水浪里摇晃,她抓住云雀衣襟,侥幸逃过一劫,云雀来掰她的手,冷喝:“姨娘放手,这一切都是相爷的意思,姨娘莫要让奴婢难做!”
    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撒手,须臾间,又是一道雷霆劈落。
    堕入水里的那一刻,寒意蚀骨,彻心冰冷,巨大的恐惧和悲恸化成旋涡,将她吸入湖底。
    她想挣扎,可是云雀的那一句“相爷的意思”犹如无形枷锁禁锢着她。
    她想放弃,可是腹里传来的胎动又令她不甘心就此束手。
    醒来的时候,烛光朦胧,一股鱼腥气飘在鼻端,她睁开眼,看到破旧的船舱,舱里,坐着一个陌生而沉默的男人。
    男人叫秦岳,是冒雨把她从湖里救上来的渔夫。
    船仍然飘行在南湖上,舱外暴雨不停,轰隆隆的雷声间或砸在耳畔,她问:“是你救了我?”
    秦岳说:“是。”
    她说:“多谢。”
    秦岳不做声,专注地烘烤着手里的衣服。
    她于是只能敛回眼,聆听舱外的暴雨,胸口再次被绝望占据。
    “我能否求你……带我离开洛阳?”
    秦岳放下手里的衣服,一双黑沉沉地眼望向她。
    “那人已死了。”
    他以为她恐惧的仅仅是推她入湖的云雀。
    她想笑,可是眼泪却落下来,顺着眼尾浸入鬓角。
    秦岳忽然站起来,走到她身畔。
    他身形竟是这样的高大,站起来后,一大团阴影笼罩着她,可是这阴影并不使人压抑,反倒使人心安。
    因为他说:
    “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
    渔船顺着南湖的一条支流离开洛阳,两日后,抵达四十里外的平峪乡。秦岳每日捕鱼,卖鱼,烹鱼,烹得最多的是滋补的鲫鱼汤。
    心月心里惭愧,喝到第三日时,没脸再叨扰下去,对他说:“多谢,我走了。”
    他没多说,只问一句:“去哪里?”
    去哪里?
    心月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问完以后,空茫茫一片,没有答案。
    秦岳明白了,坐在船头剃鱼鳞,道:“想到再去吧。”
    心月望向他,他屈膝坐着,夕阳镀在他身上,肩膀宽阔,背脊笔挺,令他看起来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
    这次做的不再是鲫鱼,是洛阳名菜葱扒虎头鲤。
    心月知道他有厨艺,可吃到今日的这餐佳肴,才知道他在烹鱼一事上有多厉害。
    “你厨艺真好。”
    晚霞缀着天幕,倒映在船外的碧波里,二人坐在船头用膳,心月吃着碗里的鱼,忍不住夸赞。
    秦岳回:“我还会酿酒,我酿的酒更好。”
    他一向寡言,却突然说这样自夸的话,心月不由一笑:“可惜我不能喝。”
    秦岳看向她孕肚,不以为然:“生完就能喝了。”
    第68章 . 信物 “我去一趟洛阳。”
    脉脉余晖漫射在酒香四溢的店铺里, 微尘浮游,似那日船畔的粼粼波光。心月想到后来的情形,眉梢温柔, 再一想眼前的境况, 蛾眉又深深颦蹙。
    战长林道:“后来你二人日久生情, 便做了夫妇, 跑到长安城里来卖酒了?”
    心月嫣唇微动,似想再解释什么, 可最后又没有,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军爷要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
    战长林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道:“你刚刚说,云雀是奉赵霁之命推你下船的?”
    思绪再次被带回那个暴雨夜, 心月眼底明显一黯,哀声道:“是。”
    战长林道:“你自己信吗?”
    店里蓦然一静, 心月沉吟良久, 道:“信不信, 都不重要了。”
    战长林左边眉毛一挑。
    店铺外传来争执声,是副将在喝令秦岳,心月从圈椅上站起来,担忧地望向窗外,战长林道:“稍安勿躁, 最后一件事,办完就走。”
    心月不解道:“还有何事?”
    战长林道:“夫人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是能证明自己身份的?”
    心月一凛。
    战长林目光锐亮,不给人拒绝、质疑的余地, 心月咬住下唇,知道自己或已成为武安侯用以对付赵霁的一枚棋子,胸口漫开寒意。
    “堕船后,我身上仅有一只金镶琥珀耳环,一支金花果如意簪,后来为盘这店铺,全都当了。”
    “当到哪儿了?”
    战长林步步紧逼,心月退无可退,蹙眉道:“城西拱辰街,恒成典铺。”
    战长林点头,终于从椅子上起来,临走前,又驻足道:“赵霁应该认得夫人的字迹吧?”
    心月原本放下的心再次一悬。
    战长林站在柜台前,翻开柜面上的一本账簿,簿上的一行行簪花小楷柔美而清丽,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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