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块平坦的地方,有人抬了几个木箱子过来,摆放在边上。
静夜无风,空气中是年节才有的气息,但是这里又那样安静,不似旁人家的热闹。
殷铮松开沈妙意的手,几步去了箱子那儿,手一抬,那箱盖便掀了开。
他蹲下身去,在箱子里翻找着,挑到合适的就拿出来,放在自己脚边。
沈妙意站在几步外,香的烟气钻进鼻子,呛得她轻咳了两声。
“这个你敢吗?”殷铮回过头来,左手掌心拖着一枚蝴蝶烟花,巴掌大小,“你过来拿着,我再给你找找看。”
腾空的烟火映出了他的脸,墨发落在肩上。
沈妙意迈步过去,从他的掌心里拿过那枚蝴蝶,然后看他重新将半个身子趴在箱子里,翻找着。
一整箱的烟火,旁边还摞着两箱,只要一点点火种落进去的话,那就会整个轰然炸开,一片火海!
她掌心一紧,将那支线香举到眼前,又看了看那枚蝴蝶,点燃的话,再扔出去……
“这个你喜欢吗?”殷铮又翻到了一样,是一只稍大一点儿的雀鸟,“先拿着,你若是不敢,我帮你点上。”
沈妙意木木的接过,后来拿不了,便用斗篷兜着。
殷铮站起来,把箱子盖好,拍了拍双手:“好了,咱们去那边。”
他撑起自己的袍摆,从沈妙意身上一股脑儿的接了所有的烟花。手腾不出,只能拿额头顶了顶她的额头:“把香拿稳了,万一点着了,我就成火人了!”
沈妙意抬脸看他,从他的嘴角看到他的眼睛,那张脸上笑意多了一丝调皮,居然看着,有一点儿像殷平……
“好,”她往后退了一步,垂下脸去,心里笑了声,当是看错了罢,他和殷平其实无一处相似。
走到一处开阔处,四下围着一片竹林,竹叶飒飒。
殷铮把烟花一个个摆去地上,华贵的袍子毫不在意的拖在地上。
“妙儿,你去点头上的那个。”他抬头对她笑,声音不是以往的阴冷。
沈妙意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去摆在第一个蝴蝶烟花,这样看过去,才看出殷铮完全是按着烟花大小,一顺儿排下去的。
她蹲下去,找着烟花的引线,擎着线香蹭过去,想要点上。
其实终归是女儿家,这东西总是有些害怕的。万一还没跑开就炸了,还有崩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她挪着脚又远了些,身子更是下意识的歪着,伸长了手臂,可那线香就是颤颤悠悠的点不着。
突然,身后蹲下一个人,贴上她的后背,手伸去包住了她的手,那只一直晃不停的香终于静住。
“我还当你真敢放,原来说大话。”殷铮手臂圈上女子细腰,“站起来,哪有蹲着点火的?”
他带着她从地上起来,然后半弯着腰,握着她的手,对准了烟花的引线……
“嘶……”引线点着了,滋啦滋啦冒着火星。
“啊!”沈妙意扔掉线香,挣开殷铮,撒腿跑了出去。
竹子下,她停下,双手捂在耳朵上,然后看去方才的烟花。
殷铮还站在那儿,那烟火此时正好绽开,一片片的火星子像雪花一样在他身后。
“你……”他摇了两下头,笑出声来,“过来,没什么好怕的。”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断成几截的线香,又去点了几个:“你看这个!”
他对她挥着手,袍角一翻又跑去另一处,点了另一颗烟花:“妙意,这个好看吗?”
“红色的?”“咦,这个是能炸开的!”“居然点不上,奸商……”
殷铮在一片烟火中穿梭,每点一颗,都会呼喊一声沈妙意,示意她看。
火光映亮了这一片,全是淡淡的火.药气。
沈妙意没有靠近,有些东西好看,远远的观赏就行,进上前去,总是觉得害怕。
殷铮手里攥着一把手烟花,走来沈妙意眼前,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胆小的丫头,这个总能玩儿吧?”
沈妙意接过手烟花,这种就是攥在手里,看着慢慢冒火星而已,孩子都不会怕。视线落在殷铮肩头,他有几缕头发焦了,好看的衣裳也烧了破洞……
她点了两根烟花握在手里,看着滋啦啦的火星,以往的年节,她也和殷平这样玩儿的。
一时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花,直到周围在没有半点儿星火。
后面,殷铮带着沈妙意回了望月阁,两人一起用了年夜饭。虽然她的话还是很少,但是他不介意,她答应他了。
沈妙意吃的不多,心里自始至终都在琢磨着那个答案:没了牵制,她应当会容易许多。可是怎么做呢?
“咳咳……”因为心不在焉,她把酒盏当成了茶碗,灌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殷铮把手挡在嘴边笑了声,随后又抬起眼看着她的脸。
“笑什么?”沈妙意拿了帕子擦拭,取下来时,才看清帕子上沾着黑灰。
这是,她抬手摸了下脸,果然手指也沾了黑灰,这一想便知是放烟花时,不小心抹到了脸上。难道一顿饭,她就是顶着这一张黑脸?
“好了,”殷铮拉住沈妙意的两只手,脸蹭过去看着,“不丑的,这样的你才像以前的小丫头……”
说着,他抬手为她擦着,细长的手指抹去那一线浮灰,边看清她脸上的细腻,浅浅的绒毛,微红的腮颊,像一颗诱人采摘的蜜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