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此时娄诏拿不准, 因为过往的看透,是冯依依全身心里都是他。与其说是看透, 不如说是他仗着她的喜欢,而一再踩踏她的感情。
远处传来冯宏达的呼唤声,冯依依终是轻叹一声,随即后退两步,转身跑开。
纤瘦女子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没有片刻留恋。
娄诏独自站在池塘边,久久, 黑暗中好似化成一座雕像。
直到雨又落下,湿了他的发, 洗去他脸上期许。双手终还是空的, 心里也是空的。
“大人, 回去吧。”清顺撑伞,遮到娄诏头顶。
到底没得到回复,娄诏收敛去脸上落寞,重新恢复冷淡:“京城中书都院那边怎么样?”
“林世子一直代管,并无大事。”清顺回了句。
“咳咳。”娄诏轻咳两声, 闷湿的空气让他呼吸不算顺畅,“有些事,原来真比朝堂更难。”
从小到大, 娄诏喜欢一切事情掌握在手,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
只是这次,完全掌握不住。此刻甚至觉得,即便他追来辛城,冯依依也不会同他回去。
初始,一厢情愿的想出手帮冯依依,自信把她拉出那段阴影。他要为她做什么,做很多。
结果,她并不愿重新接受他。
“清顺,少夫人她以前是不是为我做了许多?”娄诏问,就站着一直看冯依依离开的地方。
清顺轻轻嗯了声,别人不知道,他却最清楚。要不当时也不会在心里,站在冯依依这边,认为自己的主子爷太过无情。
娄诏嘴角一丝苦笑,脑海中翻找着过往,可终究是太少。
冯家时,她一直都在为他着想,每一件事;而他心里只是怨气,甚至将那些怨气转嫁到冯依依身上。
她对他笑,他只当看不到,冷着一张脸;她想与他相处,他两个借口轮换用,有事忙和读书科考。
其实她没有错,自始至终,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满怀着美好期待。他呢,亲手一点点捏碎她的美好。
是,娄诏无法释怀冯宏达的所作所为,冯家给的屈辱他咬牙忍下,卑微换取入京考试。那时候,帮他的,也是冯依依。
她是真心的,从未像旁人那般看低他,甚至想着依靠他。
“大人,”清顺开口,口气中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安静,“少夫人做了许多,只是你没看到。”
娄诏皱眉,闭上眼睛掩住黯淡。
清顺看了看娄诏,接着道:“大人不知,书案上的笔是少夫人摆的,纸是少夫人裁的,身上的衣,是她亲自跑出去选的。这些只是最小的事。”
娄诏不语,嘴唇紧抿。
“书院,少夫人进不去,就会托人时不时送些点心瓜果,知道你不喜甜,总是不放糖。”清顺笑笑,鼻子发酸。
“大人崴脚,少夫人亲手在伙房熬药汤……”
一桩桩,一件件,那时的冯依依,实在又单纯,一心都在娄诏身上。
“风乱雨,故人可归?”娄诏嘴里念了一句。
娄诏内心中讥讽着自己。什么朝堂博弈,什么拉她出阴影?只是他自以为是。
或许心中还是端着他的高傲,认为她会回头。拿一张单薄的药方,作为想套住她的绳子,诱她进京。
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她凭什么回头,凭什么相信他?
“药方中的药,你去药堂买回来。”娄诏抬手,抹去额头上的雨珠。
清顺应了声,主子的脾性他清楚的很,想要什么,最后总会得到。
可说回来,对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一件物什。
娄诏望去黑夜,那里有一处光亮,正是冯家那蚌池的方向。想来那里宴席已开,众人热闹,也不知那一盆泥鳅,最后是谁洗的?
“还有,找人查查梅桓。”
。
蚌池这边。
正间屋里,冯宏达同莫师傅,以及这边的几个伙计,正围着桌子喝酒。
看得出冯宏达很高兴,没有了头疾的困扰,精神爽利,连饮几杯后,话更多起来。
没有人在意他脸上的伤,所有人都是豁达性子。
“梅桓真是好酒量啊!”冯宏达拍着梅桓的肩膀,眼神中带着赞赏,“以后在家有人陪我喝酒咯。”
梅桓端着酒壶给众人填酒,闻言连忙应下:“酒量好,是被人给练出来的。我家那位老爹,千杯不醉,连我姐都十分了得。”
众人陪着笑笑,想着是梅桓酒后瞎说,女子哪会有什么酒量?
“那你老爹没给你定下门亲事?”冯宏达端起酒盏,像是随意攀谈。
梅桓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现在一事无成,谁家敢把姑娘给我?”
席间男人们哈哈笑着,纷纷打趣梅桓,梅桓也不在意,厚着脸皮和众人一起笑。
冯宏达点头,眼中带着笑意:“你小子脾气我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又有自己的盘算,不错。”
不是娄诏那样的深藏心机,亦不是关语堂那种完全的爽直。
梅桓可以同任何人说上话,但是心里藏着自己的主意,也就可惜是年纪小了些。
里间,冯依依同朱阿嫂做了一桌,带着桃桃一起用膳。
“真能吆喝,”朱阿嫂唠叨一声,夹了菜送去冯依依碗中,“老爷现在真好,和以前完全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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