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诏不说话,只是手里攥紧,面上什么也看不不出。
“好了,”娄诏清冷的声线响起,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回去,把你们的办法写成公文呈交给本官。”
刚刚争执得官员们还涨红着脸,嘴角沾着唾沫星,闻言,纷纷弯腰作礼。
娄诏起身离座,绕过照壁去了后堂。
宋越泽喝尽杯中茶,随后起身跟上。
后面跟上一个人,娄诏没什么不习惯。自来大事,都是文官为主,武将为辅。最好就是两人相辅相成,不要从中生出嫌隙。
只是,娄诏没想到,晏帝会将宋越泽派过来。
“娄大人要出去?”宋越泽跟着,见娄诏往侧门走。
娄诏伸手拉开门扇,吱呀一声:“宋将军要一起吗?”
宋越泽微一愣,随即笑着道:“好,若有空闲,请大人喝茶。”
娄诏迈出门,回头制止了跟上的仆从,只同宋越泽一道。
州府热闹,路边树上蝉鸣更是吵闹。
两位郎君身高相当,只宋越泽肩膀更壮硕一些。就这般走在路上,总能引来女儿家张望。
娄诏抬头,看着各家铺面的招牌,寻找着。
“娄大人在找什么?”宋越泽问。
娄诏在一间铺子外停步,深眸看去里面:“药堂。”
宋越泽没再问,跟着人一起进了药堂。
药堂先生接过娄诏手里的药方,看着上面几味药,皱眉摇头,说堂中并未备有。这些药稀珍,得要提前定下,专门去进。
娄诏似乎不意外,但是到底有些失望。
当初自己做的棋局,结果困住的是他自己。是否,这就是所谓的作茧自缚?
“娄大人可否借我一看?”宋越泽问,手伸了过去。
娄诏将药方给了宋越泽。
宋越泽低头,视线一一扫过上面的药材:“这要是在京城,凑齐或许很容易。”
这道理,娄诏何尝不知,可不就是他一开始打算?
他若是真心想帮,为何不从京城直接带上药南下,拿着一张薄薄纸张,妄图引诱她回心转意。
终究,世人口中的愚蠢,说的就是他。
“其实这药稀少,倒不是因为多珍贵,而是用得少。”宋越泽开口,将药方叠好送回,“药堂中没有,城中人家里会有,再不行,山上去采,总能凑齐。”
娄诏将薄纸才进袖中,清淡一声:“说的是。”
两人离开药堂,继续在街上寻找下一家。
烈日炎炎,几乎晒透娄诏脸上寒冰。
其实从京城寄过来也不是不行,晚几日也不妨事。只是娄诏想,他必须这样做,亲自找到带回辛城。
他在乎冯依依,而冯依依在乎冯宏达。他要想她回头,就要接受关于她的所有,好的,坏的。
如此,娄诏又跑了两家,终于寻到两味,虽然还不齐,但心中总算有了松快,他这也算为她做了什么。
宋越泽一直跟随,他是军中人,身体素质很好:“娄大人要不要歇歇?”
娄诏停步,看着身旁的茶楼:“好。”
两人去到茶楼坐下,店家给了最好的雅间,隔着一层莲花屏风,后面是素手抚琴的琴娘。
娄诏站去窗前,轻风晃着头顶上珠帘,长穗垂下。
“听说大人同国公府世子相熟,”宋越泽走过来,一盏新茶搁在窗台,“宫里指婚,我家妹妹不久后就要与他定亲,不知他人品如何?”
娄诏手指碰上茶盏,眼光微闪:“林昊焱?人不算坏,就是从小被人捧惯,性子懒散。”
宋越泽点头,茶盏送到唇边,又问:“林世子可会些手脚功夫?”
“不会,这点宋将军大可放心。”娄诏想也不想,嘴角微不可觉得抽了下。
有时候就是一物降一物,那林昊焱生来顺风顺水,什么都有,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以后有的好看。
宋越泽摇头笑了声:“怎能放心?阿瑶从小在西北长大,性子不受拘束,谁都知道国公府规矩最多,对女子尤甚。”
娄诏赞同这话,当初老国公编撰的那些规矩,得到不少人的追捧。多都是权贵,毕竟那些规矩看似有道理,实则细里看,多是针对被统治者,尤其女子。
“妹妹,弟弟都大了,没有一个省心的。”宋越泽叹气,手中茶盏搁下,“成家后,总会收下心来。”
宋越泽的话,让娄诏想起娄家。好像他的弟妹也如此,谈婚论嫁,但是比宋家孩子,就听话许多。
娄泉稳重和善,娄明湘温柔话少。文家与武家,这一点上就能看出。
“说起来,我小时候有个兄弟,如果他还在,说不定也成家了。”宋越泽道,低头看去街上。
娄诏心中一动,从窗沿上收回手,背去身后。
宋越泽抬手搭上窗框,风扫过他的眉眼:“八岁之前,我同他算是一起长大,读书,骑马,射箭。娄大人恐怕不知,一个孩子,多晦涩的书都能看得下。我爹当时说,将来必成大器。”
娄诏抬抬眼皮看去远处,神情无有波动。
“大约会同娄大人不相上下,或许也能考个状元。”宋越泽笑笑,像是闲谈。
半晌,娄诏折身往屋里走,道声:“宋将军过奖。”
宋越泽回身去看,娄诏背影清瘦,像山崖边孤独的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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