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同身受,老太君摇摇头。她们这种世家女儿,一辈子全都耗在后院儿,心里想着算计,眼里只有这一方面四角天。
冯依依能看出老太君的忧伤,脸上越发看着苍老:“后面断绝关系,为何还要寻找?”
“因为是我亲生的,”老太君抬头,情绪有些激动,“他女人多,孩子多,不在乎,可我在乎,我的菀书那样好。”
一瞬间静默下来。对于过往,冯依依知道的不多,只从冯宏达口中得知当年艰难。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稳下情绪:“当年没人敢忤逆他,他铁石心肠,谁给菀书求情,他便打谁。你三个舅舅,当初没少挨鞭子。”
“后来呢?”冯依依问。
“后来,”老太君揩揩眼角的湿润,轻声道,“我偷着将菀书放走,再不放,人真的就死了,我怎忍心?”
冯依依看着老太君,在人眼中看到悔恨,以及属于女人的无助,
老太君抬脸,看着跳跃烛火:“那以后,林老国公再没踏进我这院子。”
外面隐约传来姑娘们的笑声,那是林家几个姑娘在捉萤火虫。
老太君脸上缓缓起了笑意,眼眶泛红:“后来,我便不再拘着这些丫头,想做什么就让她们去做,别管以后,至少现在开心。”
这时,冯依依似乎有些明白,有些时候,人就是会身不由己,而又无法反抗。
像林家的几个姑娘,若是放去外面,她们什么都不会。从小的环境,奠定了以后的道路。
“我能否出门一趟?”冯依依问。
林菀书的事已经清楚,可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出去?”老太君看过去,问了声,“去哪儿?”
冯依依习惯的浅浅一笑,眉眼弯下:“我爹结义兄弟家的兄长,是京城守备营的校尉,叫徐珏。”
老太君点点头:“那便去吧。”
从老太君处回去,桃桃早已睡下,小胖腿习惯的蹬开被子,嘴角吧嗒两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做梦呢?”冯依依轻轻帮着盖好被子,手拍了拍桃桃肩膀,安抚着她。
随后,她走到桌边,提笔给关语堂写信。
八月底,就是采珠之时。冯依依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那丰收景象,心里也想念那边的人。
辛城安定下来,运河之事也是顺利,也不知关语堂有没有再出船?
。
中书侍郎府。
娄夫人走进书房,眼神示意跟在身后的婢子,后者将茶盏轻放于书案一角。
“娘。”娄诏从书架处走回,手里捏着一卷书。
娄夫人应了声,走去墙边椅子上坐下,脸上明显带着生气:“真能沉住气,南下时,还对我说什么有人选。你知道她还在,偏不说出来?”
娄诏放下书册,坐上一桌之隔的椅子:“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不想?”娄夫人摇摇头,眼神无奈,“所以你说说,现在怎么样了?她为何不回来?”
娄诏无言以对,当初重逢时,他的确心情复杂。
一方面想留住冯依依,用了强硬手段;一方面觉得她不在意他,明明可以找他,可她偏偏自己藏了两年,还与人成亲有了孩子。
她是他的妻,让他心中如何释怀?
因此后头局面越来越乱,直到他真的发觉,她不愿回头。
“是我不懂。”娄诏认下这责任。
娄夫人张张嘴,被气得笑了声:“喜欢,就去抢回来。厚着脸皮缠她,把心里想的跟她说。我可知道,惦记她的可不少。”
娄诏手落在桌沿,眼帘微垂。
他从未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娄夫人口中说出,可是的确有道理。
娄夫人见娄诏不语,想是人听进去了。
“仲秋节了,到时候摆个供台拜祭一下你父母。还需要什么,我帮你准备。”娄夫人说起来此的另一件要事。
娄诏脸色沉静,无波无澜:“谢谢娘。”
娄夫人低下头,掩住眼中悲伤:“娘挺感谢上苍,让你代替诏儿在我身边十几年,他生来命苦,疾病缠身,其实走了也算解脱……”
“娘?”娄诏唤了一声,“我以后会一直守护娄家。”
娄夫人哽咽出声,抬起手捂住嘴角,压抑着对亲生子的思念:“娘知道。”
娄家长子打生下来就体弱,郎中断言活不过十岁。她不信,千方百计想办法,要留住孩子。可是孩子一日日的更加痛苦。
有人说在外面一处地方有个神医,能起死回生,娄夫人信了,央着男人带儿子前去诊治。
当初,外出两年的丈夫回来,身边领这个七八岁男童,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孩子。可她还是养了下来,像真的长子那样。
后来,她看出娄诏一心科考,必是要回京城这龙潭虎穴。失去一个孩子,她不想再失去一个。
“诏儿,”娄夫人唤着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擦干泪痕,“安排下,让我见见依依。她不来,我就去找她。”
“找她?”娄诏问。
娄夫人抬脸,回复端庄,岁月留下痕迹的嘴角温婉带笑:“自然,她让我儿子牵肠挂肚两年,不能就这样算了。”
“娘,”娄诏看去烛火中的娄夫人,轻声询问,“你要做什么?”
娄夫人也不隐瞒,长出一口气:“怎么,凭你现在的地位,还娶不得一个国公府的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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