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诏关好院门, 转身走到院中,站去冯依依身后,目光落在她带笑的脸上。
看门的狗子叫唤几声没了意思, 耷拉的脑袋钻进窝中。
冯宏达指指屋门,嗓音有些疲惫的微哑:“进屋吧,外面凉。”
三人进到屋里,正间一张旧方桌,边上摆了几把凳子。墙角有几样农具,看起来就是护林人的住处。
冯依依凑在冯宏达身边,有了烛光,也就看清整个人。
五月分离,差不多将近五个月未见。冯宏达瘦了许多,脸上的伤疤依旧狰狞,但是似乎精神很好,简单的打扮,就如同万千市井大众一样。
“爹,你去哪了?”冯依依挨着冯宏达坐下。
她小时候就喜欢样,紧靠着依赖的父亲。
冯宏达拍掉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故意板了脸:“多大了,坐有坐相。”
“呼呼,”冯依依夸张的吹着自己手背,一甩到冯宏达面前,“爹你打我?”
到底是自己最疼的女儿,冯宏达赶紧去看嫩白的手背,他只是做做样子,怎可能真的下手?抬头就看见冯依依眼中闪过狡黠。
“鬼滑头。”冯宏达摇头。
娄诏站在门边,从进来便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冯依依对冯宏达撒娇。
冯宏达劳累紧绷几个月,看到冯依依的一瞬间,全部放松下来,浑浊的眼睛变得温暖。
“冯先生。”娄诏走上前,客气行了一个晚辈礼,腰身前送,双手抱拳。
冯宏达站起来,脸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娄诏站直,两步到了冯依依身旁,伸手牵她起来,拉到自己身边。
“你?”冯宏达眼中滑过怒气,袖下手攥成拳。
娄诏对人作低头礼,手掌里扣着冯依依的手:“晚辈娄诏,恳请冯先生将爱女嫁与我,我会一生照顾她,不让她受丁点儿委屈。”
冯依依仰脸,看着娄诏侧脸,薄薄的唇角抿着,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他在向冯宏达提亲。
冯宏达盯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眸中一暗,淡淡道了声:“依依,我同娄大人说几句话。”
并不意外冯宏达会如此,娄诏松开冯依依的手。
冯依依看看两人,随后去了院中。
屋中剩下两个男人。
冯宏达背手站去墙边,似乎是想起了过往,眸中复杂翻涌:“我以前把她交给过你,可你没有珍惜。她是我女儿,我知道她性子简单,会心软。因此,娄大人请明白,我不愿她再受伤害。”
“是,”娄诏一应,语气平静地像现在的深林,“以前是我错,经由此也看清自己。恳请你再信我一回,我必能做到。”
面对冯宏达,娄诏做不出那些夸大其词的保证,他只想表明自己不会放弃。
冯宏达皱了眉,扯着伤疤脸上发疼:“你俩差了太远。你是将来左相,她只是个普通商户之女。”
“冯先生在意这些吗?”娄诏问。
冯宏达答不上来,眼睛盯着陈年的斑驳墙面,似乎久远的往事再度卷土重来。
他同妻子林菀书当初也是相差极远,那么多人阻挠,全部看不好。经历过许多,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放到女儿冯依依身上,冯宏达突然就不确定了。他想保护她,想永远不让她受风吹雨打。
仔细琢磨,他作为父亲,其实早应该放手,让冯依依自己去走。大了,也该将她托付给相守一生的夫婿。
是他以前太想保护她,因为是他仅有的孩子,他恨不能为她将一生安排妥当。
回想当初,冯依依与娄诏的错误,又岂不是他一手造就?因为在他心中,女儿还是那个娇娇的小女娃,可是人早就长大,该让她自己去处理。
“过往,”冯宏达开口,声音低哑,“是冯家对你不住。”
娄诏脸色淡然,丝毫情绪不显:“已经过去,回头去看倒显得没什么意义。”
对于冯宏达的护女,娄诏似乎能理解。就像当日白虎岭,母亲即使死去,也要将他紧紧藏住,拼一条命换他的一条生路。
父母大抵都是如此罢。
冯宏达回头,对上娄诏双眸。听出话中意思,对于冯家过往所做之事,娄诏已经不在意。
“这样罢。”冯宏达轻叹一声,看去门外。
院门边,冯依依蹲在狗窝旁,正在往狗盆里舀水,那狗儿乖巧的朝她摇着尾巴。
冯宏达眼里有了笑意,随后收回视线:“只要她愿意。”
“谢谢冯先生。”娄诏明白,这是冯宏达答应了。
“但是,”冯宏达话音一转,看向娄诏的眼神带着探究,“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一定要处理好,我才会把她交给你。”
娄诏颔首。
夜深了,村长过来,手里提着一坛酒,上面贴着一个大红喜字。
冯依依担心桃桃,又见几人有事商量,便提出回去。
冯宏达提着一盏灯笼送冯依依回村里,娄诏则留在小院内。
“徐叔回扶安了,我让他将宅子修建起来。”冯依依跟在冯宏达身边,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走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冯依依看着冯宏达的腰背,似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挺拔硬朗。
年纪大了,经历了许多,或许人已经很疲惫。
“扶安?”冯宏达念着家乡的名字,仿佛能看见昔日的景象,“真想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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