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桓一翻身,枕着双臂仰望星空。京城的风,即便是冷夜中,也比边城的柔和许多。
不知何时,下面有了动静。
一盏灯笼从假山后出来,隐约的有女子轻声啜泣。
梅桓把住屋脊,往下看去。
前面人打着灯笼照明,后面跟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衣裙逶迤拖曳,轻轻的哭泣正是由她而来。
再仔细看,那长长裙摆之下,可不是拴着一条细细链子?只要一迈步,就会发出轻响。
最后面是一个高大的婆子,语气冰冰凉凉:“憋回去,想想以后的造化,锦衣玉食,还是被拖出去喂狗。今晚全看你自己。”
像是在劝说,然而就是威胁。
女子憋住哭泣,双肩止不住发抖。
婆子冷哼一声,警惕的四下看着。
梅桓悄悄移动,轻盈从屋顶落地,身子一闪,随即跟上前头三人。
一直有传言,永王府有一处地下宫殿,只是谁也不知道入口在哪儿。梅桓觉得,只要找到密道入口,就可以查到永王的罪证,哪怕只要牵扯上一桩案子。
转过一处廊阁,前厅已经不远,也正是最安静的地方。
梅桓悄然跃上前去,手里握上锋利匕首,在人还没有反应上来之前,迅雷一样抹了那家仆和婆子的脖子。
两人脖颈上汩汩冒血,瞪着双目全是恐惧与不可置信。
梅桓捂上那女子的嘴,将她往暗处带:“跟我走,你会活。”
几步退到树丛之后,梅桓忽觉不对,好像太过顺利。于是手一松,身子瞬间后移躲避。
一抹寒光擦着他的脖颈滑过,带着毛骨悚然的风声。
梅桓手指滑过自己脖间,指尖抹上一丝血腥,嘴角不觉起了阴冷的弧度。再看去那女子时,眼中已然全是杀气。
“王爷果然没猜错,真有自投罗网之人。”女子抛掉先前的柔弱,那身手显然是杀手无疑。
梅桓不欲废话,手里匕首一转,便朝着女杀手脖子上抹去。现在不是缠斗的时候,一定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将人除掉。
一阵急急的铃声响起,将宁静的夜打破。
紧接着,守卫从四面八方而来,十几只恶犬已经狂吠而至。
前厅,歌舞暂休,舞姬们站在原地发愣,不知发生了什么?
永王迤迤然从正座上起身,阴冷笑着看出去,随后迈步出了前厅。
一众酒肉官员的贪婪视线从舞姬身上收回,俱是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王府一片喧闹,后院处锣声一片,狗叫不止。
永王闲庭信步,脸上难掩得意:“诸位大人,王府中来了刺客,咱一道前去看看,审出他的幕后指使。”
一众人刚要往后院里去,突然王府大门冲进来一群全身盔甲的兵士,转瞬间将前厅附近重重包围。
永王变了脸色,盯着那些兵士,看围在脖颈间的红色布巾,已知来的是京城守备营。
再看去大门,果然,身披斗篷的娄诏正走了进来。
“娄中书?”永王几乎咬牙切齿,从齿缝中蹦出三个字。
娄诏并不看永王,而是转头与一旁的守备营校尉徐珏商议:“去后院查,别让人跑了。”
“末将明白。”徐珏颔首,视线不由扫过前方的永王。
冯家的几十条人命,永王就是罪魁祸首。冯宏达已经洗手,与过去决断,可是永王还是不放过,不惜乱杀无辜,也要赶尽杀绝。
徐珏手一挥,并不在意永王阴冷眼神,直接带着手下冲进王府后院。
被围住的一群官员彼此间看着,直言娄诏此举大胆,却又不敢大声说出,只能私下嘀咕。
很快,王府比之前还要明亮。守备营将士的脚步到了哪里,火把的光亮就到哪里。
永王一声冷笑,大力推开面前的士兵,径直走去大门的石阶下,阴戾双眸毒蛇一样闪着冷光:“娄诏,你好大胆。”
“王爷恕罪,”娄诏双手拱起算是作礼,脸上不慌不忙,“守备营巡防京城,发现可疑人进了王府,只能前来打搅。”
“可疑人?”永王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面色越发冷沉,“本王正要抓潜入府中的刺客,可巧,娄中书来的真是时候,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娄诏眼帘微垂,居高临下一副冷淡,语气更如现在的夜风凉寒:“王爷见到刺客了?”
永王无言以对。
娄诏又看去众位官员,问:“诸位大人看到了?”
自然谁都没看到。这不刚想去后院,娄诏就捡着时候进来,能看见个什么?
“娄中书,要说守备营追查,该着你中书省什么事?半夜至此,你又想做什么?”一个官员大着胆子问。
娄诏不慌不忙,抬步慢悠悠从台阶上下来,径直走到一群官员。所经之处,官员自动给他让开一条道。
“诸位大人都知,本官奉皇上之命追查人口略买一案,今日追查的人正和此案有关。”娄诏脚步一顿,特意看去刚才说话的官员,“这位大人,你想知道?”
那官员支吾两声,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晏帝的旨意,娄诏查案可以调遣守备营,这事谁都知道。谁又敢质疑晏帝?
永王到底奸诈老滑,走到娄诏身旁,伸手往厅里一指:“既然娄大人来了,且进去一坐。”
“谢王爷。”娄诏颔首,也不客气,跟着走进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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