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有些落寞:“不要学我这种坏习惯, 喝多了咖啡对身体不好, 还是一位医生朋友告诉我的。”
他无比庆幸当年结识那位友人, 还有在友人帮助下亲自撰写的一篇新闻报道。
那是秦书意第一次真切认识到, 他的一支笔可以做到什么事。
*
在网络快速发展的时代里,舆论的浪潮比其他时代来得更加猛烈, 信息的扩散以几何倍数扩大。秦书意出于自己的目的没有对这份摄影作品进行版权保护, 不断有媒体将它应用在自己的新闻报道里, 逐渐有越来越多人看见这张照片,再传播给下一波人群。
因为文字工作者的本职, 秦书意只用了一段简短的文字作为背景介绍,时间,地点, 事件,简洁明了,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动人心魄。。
“达斯贝市,埃博拉疫情中心城市,一名埃博拉患者在医院门口死去,人群因尸体溃散,华国医生在逆光里走近她。”
彩色的照片触目惊心,许多记者会将镜头指向这片满是饥饿、疾病、死亡的土地,展现出常人所不能见的痛苦,隔着屏幕表现出人类生死之间的挣扎,激起人类本能的共情和怜悯。
但《逆光》并没有宣传全然的灾难,生与死之间有一个人站着,在光芒中极其显眼。
如同秦书意摄影时的侧重点,人们会先注意到那双眼睛。
像一株脆弱幼嫩的芽从瓦砾中钻出,在阳光下舒展,在一片废墟中能看见它未来的影子,它一定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庞大的树冠可以为人们遮住烈日刺目的光,送来一阵驱散阴霾的清风。
无数个国家的人为它震惊,他们震惊于惨烈的情景,震惊于逆行的医者,在社交平台上纷纷自发为达斯贝市祈祷,为死者点上了哀悼的蜡烛。
疾病消失,每个生活在那片灼热土地上的人们能活下来,死亡不再出现,病毒不再带走脆弱的生命。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
埃博拉的名字随着照片的迅速传播,终于让更多人得以知晓,在光所不能见的地方,有一批人将自己变成光去点亮黑暗。
民间慈善组织也开始号召:“我们能为他们做什么?”,发起捐送药品和钱款的倡议,越来越多的人做出力所能及的奉献。
南穗所在的达斯贝市立医院收到了许多来自各方的支援,医疗设备齐全了很多,终于不用看着检测试剂盒一天天减少,总是狠不下心去多用几个。
但南穗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国内一直有针对埃博拉病毒的实验室,但无法取得相关样品,进展一直不温不火,项目几次险些因资金链断裂彻底暂停。其他国家的实验室也差不多是这样。
加上埃博拉爆发地区没有哪个地方能够承担起临床实验的重责,卫生条件落后不是N国独有的,它只是众多医疗资源匮乏国家中的一个。
此外,还没有企业愿意与实验室对接,去成为疫苗的批量生产方。
归根结底,埃博拉爆发区域最显眼的特质是贫穷,贫穷的人群不会为疫苗买单,企业从来都不是慈善家,攫取不到利益的项目只会被放弃。
在一个寻常的清晨,南穗收到一封邮件,来自六个不同国家科研人员的联合实验组,他们成立于最近一个月,因为同一个目的聚集在一起。
联合实验组组长,来自国内四级安全病毒研究所的连细辛教授准备亲自访问达斯贝市,实地考察临床实验的可能性。
连教授任职T大,在免疫医学领域名声响亮,一直从事传染性病毒疫苗的研发工作。
南穗听过她的名字,也算是一个熟悉的人,但并不是温涟熟悉的人。
“我们这的条件要做临床估计有点难,你怎么想?”
曹队长最先听闻这个消息,还是第一个询问南穗的意见,他随意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顺带看了一眼自己的屏保,原本有些颓然的神色又变得精神起来。
南穗不用看都心知肚明,曹队长的屏保照片是自己的妻女,她调侃了几句。
“又看嫂子和甜甜呢,甜甜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和你们夫妻俩也长得越来越像。”
“我又不像你们这种年轻人,屏保还用点文艺的花花草草,好了,说正事呢!”
曹队长瞄了一眼身边的手机,话里也带了点笑,把话题扯回到之前。
“达斯贝市的医护人员比我们刚来的时候是好了不少,设备不说跟得上我们医院,也基本够用,只是临床实验要做还得你来管,最近的形势还不能放松,这些堆在一起,就看你的意思。”
南穗:“我还以为曹队长会说领导许可之类的事,毕竟的确是件大事。至于对于个人来说,完全没有问题,不能上也得打起精神上,我精神也挺好的。”
曹队长故作生气,八字胡都翘了起来,只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领导早知道了,上面也知道,这事牵头的也是国内,借着这波舆论顺势而为,还是你立大功!”
南穗不自觉地也将声音放低:“咱们领导就是靠谱!这次算运气好,我肯定得抓住机会上。等会儿就去回复了,咱们再争取把本地的医生再教一教,省得临床实验拉得久。”
她说完茫然了一瞬间,这办公室就两个人,互相说个话怎么还得轻声细语的,不由得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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