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那时她身在北疆--不,是定国王,不日后的皇帝身边,她现下在的地方,应是京都,是皇宫,怎会还出现在这里。也许她连与他的约定也早已忘在脑后。
他明明已看到她所乘坐的马车驶入京都,可却仍是于三月之期折转至此,甚至还在此无谓停留,只为了那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女子。
只是遗恨,直到此时,他方明白自己心意。若那时他能早些明白,在她去往北疆时一同前往,那么结局必定是不一样的,他明明有机会,却亲眼看着她离去...
“公子,买茶叶吗?新采摘的春茶,您买回去品一品定不会失望的。”
百晓生的思绪被打断,长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瞥了眼堵在身前的灰衣妇人未作理会,脚下不停径自绕了过去。
“公子,您要几两,我可以提供送货上门,您现下可是要去峒菘当铺?若不是,我就先给您送去如何?”
百晓生陡然停下倏地转身,玩世不恭的笑还挂在脸上,只潋滟的桃花眼中已一片厉色。眼前的妇人身形臃肿,肤色暗沉,五官普通,嗓音粗哑,绝不是他认识,且知道他与峒菘当铺关系之人。
“你如何知道--”
纪妤童扯起一抹市侩的笑,又向前递了递手中的茶叶,仰起脸时,耷拉的眼角更显刻薄,粗哑的嗓音仍然让人入耳不适,但话中内容却令听到的人惊疑瞠目。
“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三月之期?”
“......”
百晓生缓缓睁大眼匪夷所思的看着她,难道...
纪妤童又笑着往前递了递,隐含深意道:“公子可要买茶?”
眼前的手亦是那般暗沉沧桑,可百晓生却看入了神,在这双手再次举了举后才猛地回神,抬手接过。多情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缓缓勾起唇:“是不是好茶,倒是要好好品一品,跟我来吧。”
一刻钟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一家颇显雅致的茶楼,随意找了个二楼雅间就坐。
甫一落座,百晓生便沉下脸张口欲问,纪妤童便先一步抬手示意禁声,手指沾水在桌上写字,边用粗哑的嗓音说道:“公子好眼光,我这新茶芽嫩,清香,后味回甘,绝不会让公子失望,请公子品尝。”
百晓生看着桌上因是反写有些潦草的隔墙有耳四字,同样以手代笔写道:“你到底是谁?”口中却是慢条斯理道:“好不好,自是等本公子一试便知。”
纪妤童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公子所言有理,是我多嘴,公子请。”
手下同时写了个纪字。
百晓生心中其实已有猜测,可当真的看到她写出那个姓氏时,仍是难以自持的瞪大眼,再抬眼看着她这张泯然于众的脸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你作何如此打扮,可是有何危险?”
“翠山之事,你可有耳闻?”
“是为了找你?”
“此地不宜久留,我想请百公子帮忙。”
写完后,纪妤童又说道:“如何,可能入公子之口?”
“但凭吩咐。”
百晓生从袖中取出白色锦帕将桌上水迹一一擦拭干净,直至其上再无任何痕迹方满意一笑。
“倒是有两分可取之处,不知这位“婶子”如何称呼,看不出你人粗犷,泡茶的手艺倒是不差。本公子正缺一茶侍,这位“婶子”可愿入我府上做工?”
纪妤童看着他脸上的促狭,被粘得小了一半的眼睛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口中却是欣喜若狂道:“这这,公子真的认为我泡茶的手艺不错吗?太好了!愿意愿意,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我姓吴,您叫我吴婶子就行!”
百晓生以扇遮唇遮掩笑意,狭长的桃花眼亦愉悦的眯起,对她现下这副灵动两面的模样极为开怀。
直至二人来到他于在此地落脚的小院,百晓生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下来过。
吩咐随行的侍卫于各处警戒后,他才笑看着她眸色深深望了好一会才深吸口气,说道:“现下你可能恢复真容了?”
纪妤童知他仍是心存疑惑,可她的嗓子吃了药,脸上的妆容和眼部药胶没有特殊卸妆药物是卸不掉的,且她也不敢随意卸掉。
因她隐隐有种感觉有人在监视她,毕竟她的行迹在他们眼中实在太过突兀,她猜他们定会查探她的身份和所言真假。可她的身份委实不经细探,若马上离开只会更显心虚,所以她只能忍下焦虑如常行事,她要等一个合适的,且不会引人奇怪的机会。
其实便是连百晓生这里她亦觉不够安全,概因那枚貔貅吊坠已落在了那人手中。依他对翠山那边的布设,找不到她,那么与她有关系的人必然不会放过。
可现下她别无他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搏,只希望百晓生真如她所想那般能力不凡。
“还要多谢百公子方才愿意配合,只我脸上妆容暂时卸不得。还有你那貔貅吊坠,我很抱歉,它--”
“不过死物尔,重要的是人无事便好。你在凤凰城到底出了何事,怎会与定国王在一起?你现下又怎会以此种面貌出现在这里,翠山那里戒严,可也是因为你?”
在她说出貔貅吊坠时,百晓生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纪妤童扯了下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摇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还有,宴请你的事怕是要向后延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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