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走得快,她不得不小跑着跟过去。
待拐出花房月门,裴淮站住,摩挲着胸口找出两张票据。
“这是?”顾宜春腮颊绯红,莫名就想起上回在萃仙居看堂会,一扭头,以为是裴淮进门,没成想对上同样诧异的陆文山。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坐下后就知道裴淮打的是何主意。
那场堂会,顾宜春看的最是心不在焉。
陆文山不比她好到哪里,后背的衫子都塌透,像是洗了热水澡。
后来分开,顾宜春就像做了错事,怕被逮住把柄一般,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回头都不敢。
到家才发现,竟把随身带的帕子落下了。
“萃仙居今儿又唱堂会,你跟陆文山志趣相投,听完后若还有旁的开销,不好囊中空空,带上点银子,省的叫人小觑。”
这是把自己当娘家人了!
顾宜春摇头:“郎君不必替我打算,我若有改嫁的念头,亦会在和离之后,在此期间,我断不会做出有辱侯府门楣的丑事。”
裴淮笑了笑,把票据放在她手上,“那也得有时间增进感情,拿着吧,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他之所以选萃仙居,便是因为萃仙居旁边是个酒楼,楼里还有客房,用膳睡觉都方便。
与陆文山徐远相处时,他自然看懂陆文山那点眉眼官司,凡是提到顾宜春,他就像被点了穴,反应都迟钝。
墨玉阁搬来新置的紫檀雕花大案,并附一箱笼文房四宝。
箱笼搁置在矮几上,恰好不用月宁弯身,其实她这个月份,行动不受阻,只是裴淮格外吩咐过下人,事事小心。
她若不听话,那些吓人便苦不堪言。
璃纹端砚,上好的松烟香墨,还有精挑细选的极品狼毫笔,便是连宣纸也用的贵比千金的澄心堂纸。
月宁翻了下,便合上箱笼。
本已铺开宣纸,准备画幅水墨猫儿画,现下是一点兴致都没了。
第三十二章 中秋(修过)
“二哥儿等等!”李嬷嬷自永春园出门, 要去库房取沉香焚烧,却在平通花园的甬道上,望见行色匆匆的裴淮。
他穿着天青色直裰, 身形修长,面若冠玉, 比素日多了些许文气, 少了几分咄咄逼人之态。
李嬷嬷走的快,唯恐他听不见似的。
甬道上铺满鹅卵石, 缝隙间因为连日多雨冒出淡淡的青苔,入目是葱盈的满绿, 两侧枝干探出身来,栖在枝头的花朵如雪如雾,随着微风啪嗒掉落。
“嬷嬷要去哪?”裴淮停下脚步。
李嬷嬷追到跟前, 一手扶腰,气喘吁吁地扯出帕子擦脸,她年岁大了, 跑几步路跟要她性命没甚分别。
“殿下睡不安整, 我去库房取点沉香。”
“不是前几日才取过,怎用的这般快?”
李嬷嬷起初没听明白, 便如实答他,长公主左右不过是怕委屈顾宜春, 又不愿在月宁有孕之时多加难为, 偏裴淮还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不肯低头, 长公主这辈子都没受过如此闷气,何况侯爷连日来都宿在军营,除去李嬷嬷, 也没个知心人可以吐露心事,愈积愈烦,连累头疼的更是难以安寝。
李嬷嬷嗯了声,又道:“二哥儿,等殿下气消了,你再去永春园坐坐,到底是母子,哪能真的与你置气。”
裴淮碾着地上的泥,不说话。
李嬷嬷轻声叹了口气:“当着殿下面,老奴不好插嘴,只是墨玉阁那位算的什么日子生产?”
“明年开春。”
“不若我去试试殿下口风,让姑娘年底挪回侯府,外面毕竟不安生,她再怎么说,腹中怀的也是咱们侯府的公子哥儿。哎,二哥儿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做的糊涂。”
裴淮知道李嬷嬷心意,却也不愿听她唠叨:“嬷嬷,我去兰雪堂找大哥有点事,路滑你慢点走。”片刻后就拂去枝头落花,径直往兰雪堂去。
人走了半晌,李嬷嬷忽然自言自语:“永春园去库房拿什么香料,二哥儿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锦春守在房外,手里捧着沐浴洗漱的皂角香胰,还有汗巾帕子,另外便是干净的衣裳。
看见裴淮,锦春福身道:“二公子安。”
裴淮扫了眼,问:“怎青天白日就要沐浴?”
锦春低着脑袋:“大公子打前两年便有个习惯,一旦身上沾了香气,便要回来沐浴净身,再熏上他惯用的冷梅香。
今日大公子去永春园坐了会儿,待得时辰久些,衣裳浸着沉香气,这才回来命我们温水。”
“大哥脱衣了没?”
锦春脸一热,忙摇头道:“还未,尚在塌前读书。”
进门,裴景诧了下,将手中的书放置膝上,他只穿着件广袖夏衫,簪发的玉冠搁置在几案上的镂花托盘中,墨发散在脑后,衬的本就白皙的面孔愈发苍白,他鲜少出门,便总觉得少了几丝血色。
比如他坐在嵌螺钿雕花紫檀圈椅上,只要不开口,就跟一幅水墨画似的,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裴景唇角轻启,抬手示意裴淮坐在对侧方椅上。
“你最近似乎忙的厉害。”
裴淮笑笑,捡起案上的典籍随意翻了几页,“的确没有大哥清闲。”
“听母亲讲,你近一月没去青松堂留宿,弟妹虽知书达理,却也抵不住你如此冷落,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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