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大意了,竟然是单数。
天子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开始装模作样。
其实朕不想去找花宜姝的,朕昨夜才跟她待在一起,今日再去,恐怕会有人笑话朕贪恋美色,朕是正经人,无奈天意如此,朕是诸天神佛的虔诚信徒,朕只能顺应天意,朕实在没有办法,朕不能违抗天命啊!
天子悠悠叹出口气,眼见到了午膳时分,他想,花宜姝该醒了吧?花宜姝该回泽芳苑了吧?正好朕可以回去上两炷香,再睡一觉,夜里才好顺应天命。
“陛下……”
天子正要回转,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立刻抬脚,不动声色将地上的落叶残花扫进草丛里。擅长自作主张的曹公公又来了。
是了,昨夜那样难堪的境地,若不是朕顺势而为又心怀悲悯,不忍一个苦恋朕的孤女伤心出丑,还不知会如何收场。思及此,天子看向曹公公的目光分外不满。
奈何如非必要,曹公公是不会直视天颜的,因而他并未注意到天子那有些可怕的神色,低着头匆匆道:“陛下,军营出事了!”
军营出事!天子神情严肃,“兵士哗变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原因,然而该给兵士的粮饷没少、该记的战功没扣,死伤将士的抚恤也没落下……既然如此,应当不是朕的过错。
天子微微松口气。
倒是曹公公听见这话狠狠吓了一跳,忙道:“哪儿能哪儿能,要有这样的大事,奴才哪里还敢在这儿站着。”他赶忙把萧青的事说了。这样立功的事儿,曹公公分外积极。
“这事儿一出,全军哗然,忠武将军正带着人排查,只盼着别出其他岔子才好。”
萧青?天子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军中招募新兵向来是寻清白出身的男子,更何况萧青还坐到了校尉的位置,这里头牵涉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两个,介绍萧青入伍的、跟萧青同在一队的、提拔萧青当上校尉的……更严重些甚至连领兵的忠武将军也要牵扯其中。天子自觉有必要亲自走一趟。
“备车,去军营。”至于曹得闲,就不必带了,他近来太能折腾,约莫是与朕气机相冲了,还是少带着他为妙。天子迷信地想。
一无所知的曹公公乐呵呵应了一声,颠颠跟在天子后边,片刻后又蔫蔫回来了。他一路走一路琢磨天子的用意,不应该啊!陛下为何不让他跟着?按理说他昨晚帮着陛下成就好事,今儿又抓出个女扮男装搅乱军营的。接连做成两件事,陛下应当正是看中他的时候。
难道……是陛下觉着他劳苦功高,不忍他这把老骨头再来去奔波,想让他回去歇着?
一想到陛下这样心疼人,曹公公顿时浑身充满了劲儿,只觉得能立刻去爬几座山。
曹公公半点不累,因此决定去看看夫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新人承宠后是该提一提位份给一些赏赐的。宫里没有皇后,太后精力不济,天子又不会管这些事,自然是由他们內侍监来操持,可眼下不是在宫里,就算提了位份,也没法登记在册,不过赏赐可不能少。于是曹公公一琢磨,从随军带来的东西里理了一份差不多的给送了过去。
花宜姝已经回到了泽芳苑。
她手里还攥着几根从李瑜床上捡到的头发,不过神情依旧是恹恹的,听说曹公公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安墨看她这样颓废,只好努力学着待人接物,起身去跟曹公公说话,然而曹公公的眼神实在太热情了,这让有些轻微社恐的安墨很不适应。干巴巴寒暄了两句,安墨让小丫鬟接收了赏赐,就提起了花宜姝的事,说她精神头不是很好。
他们两人在说话,隔着一道帘子,花宜姝蔫蔫地戳着面前几尺丝绸,一起床就遭受巨大打击,她觉着得再缓个几天,她的头顶才能重新放晴。可恶!她明明已经抢占先机,却还是叫女主和皇帝有了联系,难道这就是安墨所说的女主光环?这个玩意能不能抢过来安到她头上?
这时,帘子外想起曹公公的声音:“主子刚刚才去军营,今夜约莫是不会回了,夫人好好休息,过几日上路才有精神。”
花宜姝手指忽然一顿,嗯?刚刚?
曹公公正要离开,内室的帘子忽然被人挑开,面色憔悴、眼底微微发青的花宜姝就走了出来。
曹公公有些吃惊,心道陛下也忒不怜香惜玉了。
就听花宜姝道:“曹公公,那位萧校尉出事的时候,陛下不在?”
曹公公暗道新夫人消息可真灵通,一定又是曹顺子多嘴!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可保密的,当下笑吟吟道:“那是自然。大好的日子,怎么敢劳烦陛下一早去抓个细作。”
他说完,就见花宜姝眼中大放光彩,整个人仿佛重获新生般耀眼起来,跟方才病恹恹苍白憔悴的模样大为不同。
曹公公还没搞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听花宜姝道:“既如此,那烦请公公带路,我也想去一趟军营。”
曹公公:???
不久之后,曹公公头大地出去准备车马了。
而安墨,则眼睁睁看着花宜姝从一颗软趴趴快融化的糖变成了一颗仿佛能炸裂口腔的跳跳糖,看着她一连甩出几个理由,又是挂念天子一刻不能分离,又是将门出生仰慕军营风采,甚至连万两欠银的利息也不要了……直到说得曹公公再没有拒绝的理由,然后才转入内室开始换衣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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