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未眠。
七点多钟的时候,白冬生提着一袋包子赶了过来。一上楼梯,先在楼道里看到了神色冷峻的兄弟?
“妈呢?”白冬生问道。
白南生,“睡着了,你先别过去……让她再睡一会儿。”
白冬生点头,又问,“那陈兰芬?”
“发作了,已经进了产房。”白南生答道,然后又问,“爸和大嫂她们都安顿好了?”
白冬生“嗯”了一声,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昨晚上他带着家里人去投奔亲戚,家里人太多,实在安排不下,亲戚就悄悄地开了招待所里的几个空房间,让他们进去住了。然后一大早就帮他们找到了一间空下来的院子,白冬生当即付了租金,这会儿大伙儿都转移了过去,且已经安顿好了。
“梨子她们正在收拾那边屋子……那边儿啥都有,还能开伙,回头这边安稳了,得赶紧让妈过去好好休息一下。”白冬生说道。
南生点头,久久不语。
白冬生道:“那你先吃包子吧!”
南生却问道:“大哥,你爱大嫂吗?”
白冬生愣住。
“你爱她吗?”南生追问。
白冬生有些慌乱,“我和你大嫂……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什么爱不爱的!”
“你爱我大嫂吗?”南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白冬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才答道:“我知道,你摊上了这么个事儿,心里肯定是难受的……我爱不爱你嫂子,这话谁问,我都不想答。可你是我的兄弟,你开口问了,我……当然会回答,但这辈子我也只说这么一次。”
“我当然爱她,我非她不可。我是这家里的老大,上头有爹妈指望着,下头有弟弟妹妹要扶养,她呢却是家里的幺女,打小儿起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跟了我,得吃多少苦头啊!可她不知道咱家的情况吗?她不知道我的责任有多重吗?她都知道,可她还是嫁给了我。”
“前头家里为了给你娶媳妇儿,光是彩礼就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了。后头梨子杏子还要出嫁,嫁妆不得准备着?万一男方因为嫁妆看轻了我的妹妹们,那我心里是过不去的!就更别提桃桃还是个傻姑娘,可能一辈子都需要我的供养……你大嫂肚里还怀着一个,就算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家,我也还有三个小的要养……”
“南生,我对谁都不亏欠,我就欠了你嫂子的!到现在,她爹妈她兄嫂她姐姐都对我意见挺大,觉得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幺女来了咱家成了长嫂,要侍候老的要照顾小的,还什么粗活重活都得干!南生,我一想到自己这么没本事,不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我心里就……”
说到这儿,白冬生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南生一直在仔细地聆听。
大哥大嫂感情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大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代入。
所以他对陈兰芬的复杂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大哥,那你觉得……我喜欢陈兰芬吗?”这是困扰了南生一整夜的问题。
白冬生有些鄙夷,“你那哪叫喜欢!”
“你这性子啊和个浑霸王似的,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你看不上,因为你本来也不是这号人……陈兰芬没见过你几次,就拉着你钻玉米地,你才觉得她和那些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不一样,她和你一样是鹤立独行的人……”
“再加上你旷得太久,她一拉着你钻玉米地儿,那还不是干柴遇着了烈火,一点就着?”白冬生犀利地一语中的。
南生呆住。
白冬生继续说道:“当时你正上头,我们说啥你也不爱听、听不进去,现在你冷静下来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她都没见过你几次,就能拉着你钻玉米地,那她就不能拉着别人钻玉米地吗?还是说,你肯定她拉你钻玉米地的时候她就已经爱得你死去活来?”
南生面色铁青。
白冬生又道:“她爱不爱你,咱不知道。可你连你自己爱不爱她都搞不清……诶,兄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因为你根本不爱她,所以才会拼命的找证据,钻这个牛角尖的!”
“这就好比,一个真正有钱的人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穷,一个穷人才会见天的想着自己是不是有钱……”
大哥举的例子有些不伦不类,但白南生还是懂了。
昨晚上陈兰芬泪眼迷蒙,软语相求了他大半宿,教他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现有的一切,也不是她想的,她也是受害者。
但他想不通的是,她承受的一切痛苦……并不是他强加的,他也是受害者,凭啥他要原谅她,因为她是个怀着孕的女人?凭他爱她吗?
那么,他爱她吗?
好像不爱。
当初老爹被迫同意他和陈兰芬的婚事时,提出了条件:结婚后他必须去参军。
他答应了。
结婚后,母亲唐丽人害怕他不知节制伤害到陈兰芬肚里的孩子,敲打过他几次,不让他和陈兰芬同房……所以他和陈兰芬从钻玉米地到结婚,到他参军,再到现在,他和陈兰芬同房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他对陈兰芬并没有太多的羁绊,参军的时候走得也洒脱。
到了连队以后,繁重的训练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陈兰芬。偶尔有空的时候,他想爹娘,想几个妹子,想侄儿侄女,却几乎没想过陈兰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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