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有这事儿,我肯定会处理张秀丽的,连着非法买卖职工岗位的事也一定处理好!您呢,就安心处理那个机芯的事,您看……这事儿这么处理,成吗?”潘厂长眼巴巴地看着宋秩,眼里全是希冀。
宋秩笑了,“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管人事的。”
潘厂长听出了宋秩语气里的一丝松动,顿时大喜过望,“不不不!您属于……社会监督嘛,我们厂子里的职工岗位结构出了问题,就应该整改,同时也应该要虚心接受社会的监督力量……”
宋秩看向已经把冰棍舔得快要化掉的桃桃。
桃桃看了宋秩一眼,仍然心心念念着她的红烧肉,“……我还要吃红烧肉。”
潘厂长,“哎哟桃桃同志啊,我们国营饭店里的红烧肉,那味道可是一绝!走走走,咱们上国营饭店吃饭去!”
桃桃,“我妈和我姐还没吃呢!”
“一块儿去呀!人多才热闹嘛!”潘厂长热情地说道。
当下,潘厂长问清了桃桃妈和桃桃姐姐住哪儿,就让程竹君去接人了。他则带着宋秩和白桃桃先行一步去了国营饭店,又点好了菜。
等到唐丽人和白梨梨赶到了,众人就热热闹闹地开吃啦!
潘厂长点了好几份带肉的:红烧肉、蒜泥白肉、粉蒸肉和扣肉……
桃桃吃得太开心啦!
就是,程竹君不知跑哪儿去了,久久没有回来。
桃桃跑出去找,然后在饭店大门的一侧,看到了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程竹君。
“小竹子,你怎么了?”桃桃问道。
程竹君抬起头看着桃桃,满面泪痕,“桃桃,谢谢你……呜呜呜谢谢你……可是我太差劲了,我、我可能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你……”
——她到底攒了几辈子的福气,才遇上这么一个美若天仙、还心地善良的桃桃!不但给她本钱、和她合伙做生意,还帮着她把被霸占的工作岗位给要了回来?
桃桃像样像样地摸了摸程竹君的脑袋,说道:“那你再努力一点点?”
程竹君哭得不行,“我还不够努力吗?跟我一样大的厂部大院子弟,她们都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可我……我已经要起早贪黑的一天打三四份零工,来养活我和弟弟,挣钱给弟弟看病吃药了。”
“但是,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也……连别人的起点都达不到。”父亲去世一年多,程竹君吃尽了苦头,却根本无法向人渲泻,这会有了桃桃这个听众,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秀丽想占我爸的岗位,她走的路子我也知道——厂子里的财务科吴科长养了个疯儿子,之前我爸走的时候,吴科长就来找我,想让我嫁给他的傻儿子,还说只要我答应,他就把我调进财务室去当出纳。”
“我不肯,才在董副厂长的见证下,跟张秀丽签了合约,让她先顶替我爸的工作,进厂子当临时工。张秀丽进了厂以后,吴科长就看中了她——事实上,咱们厂子里的女工特别少,但凡是个没结婚的女工,吴科长就想说服人家嫁给他的疯儿子……”
“那人疯得很,连亲妈都打死了,别人都劝吴科长,让把疯子送进医院去,可吴科长说,他儿子还没留后……我猜,肯定是他俩合谋,一个想把我爸的正式工编制弄到手,一个想骗人当他疯儿子的媳妇儿……”
说着,程竹君又叹,“也不知张秀丽是不是真的傻,她就不会先去打听打听吗?前头吴科长都已经为他的傻儿子娶过一个农村媳妇了,那个小媳妇儿是真老实,给他们家当牛当马的,后来差点儿被那个疯儿子活活打死……”
桃桃吃了一惊,“死了吗?”
程竹君摇头,“没有,我们厂子里的家属可怜她,偷偷把她藏了起来,让她躲在厂子里养好了伤,又偷偷地放走了她……吴科长一家以为她已经死在外边儿了。”
桃桃很生气,“这一家子真坏!”
程竹君,“所以张秀丽真是……自己找死呢!”
桃桃安慰她,“以后你会过比她好的。”
这话令程竹君心头一暖,又想哭了,“可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桃桃答不上来。
程竹君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桃桃,你上几年级了?”
桃桃摇头,“我没上过学。”
程竹君震惊了,“你没上过学?那你……”你不是会俄文吗?
“宋秩在家教的。”桃桃说道。
既然提起了这一茬儿,桃桃可就高兴了,“小竹子!我是真没想到呀,宋秩没骗人,原来知识真能换成金钱!金钱又能换成红烧肉!”
程竹君,“那你……跟着他学了多久的俄文?”
桃桃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快两个月了!”
程竹君:!!!
桃桃,“我已经打算好啦,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把那本俄文大词典全背下来,然后再学习英语和日语……以后我也可以靠知识吃饭啦!以后非要顿顿吃上红烧肉,天天都能吃上奶油冰棍儿不可!”
程竹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知道就是金钱。
这是她从小就耳闻目染的大道理。
但在认识桃桃之前,程竹君对于“知识”的概念,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住址,能算清楚家里的柴米油盐账……
直到今天,她亲眼看到稚嫩的桃桃,用刚学会两个月的俄文,挣到了一顿丰富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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