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我先去售票大厅看看。”小杜说了一声,跳下车朝着售票大厅飞奔而去。
宋熙则慢悠悠地下了车,双手背在身后,四处东张四望。
薄雾的清晨,来赶火车的人并不多。
他细细地打量着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所有的年轻人,一一扫视过去,然后突然愣住。
——那就是宋秩?!
穿着黑色西裤、白衬衣的英挺男青年伴一个中老年壮汉身边,两人身上各背着一个大型麻袋,说说笑笑地往这边儿赶,态度十分亲昵。
宋熙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青年就是宋秩!
只见壮汉突然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推板车的小贩指了指。
宋秩点头,把麻袋放在地上,从麻袋里拿出空饭盒,匆匆朝着小贩走了过去。
壮汉则趁机掂量了一下宋秩放在地上的麻袋,然后皱起了眉头,飞快地打开了宋秩的麻袋,从里头拿出几样东西,塞进了自己的麻袋里。
没一会儿,宋秩捧着装满了包子的饭盒过来了。
壮汉扛起了自己的麻袋,准备往火车站里头走——
宋秩拈量了一下自己的麻袋,皱眉,叫住壮汉。两人争执了几句,宋秩不顾壮汉的反对,拎过了壮汉的麻袋扛在肩上,率先走向了候车厅。
壮汉没法子,只得拿起宋秩遗留在地上的麻袋,匆匆追了上去。
宋熙早就已经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那个男青年就是宋秩。
——不过六年未见,宋秩他、怎么就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样???
宋秩的眼眉,仍有几分像他的母亲;但却更像他,简直就是他宋熙的翻版!!!
宋熙拼命地在记忆里搜刮着宋秩幼时的模样儿。
他不会记错,宋秩长得像他母亲……
恍惚间,宋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清晨时分这安静又肃穆的火车站,突然转变成笼罩在无尽哀愁里的黄昏时分,火车站破破烂烂,来来往往的俱是拖儿带女面容悲戚的老百姓。
“阿嬷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日本鬼子就要打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谁看到我妈妈了!”
“爸爸我想跟小明一起玩儿!我不走我想上学呜呜——”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我舍不得我家里人……”
“小妹!小妹你快点儿!”
眼前的这一幕,宋熙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日军反扑得最厉害的一年。
他被困平都,落入敌人圈套,幸好几个地下工作者舍命相救,他才不至于被捕。
终于,组织上找到了一个突围的机会——
于是那一天,她送他去了火车站。
整个火车站挤满了流离失所、仓皇恐慌的老百姓。
只有她,穿着黑色天鹅绒的旗袍、外罩白色小貂皮的大衣,手里还拎着名贵坤包,气质雍雅从容,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眼里藏着贪恋与不舍,却含笑说道——
“再见。”
宋熙心口剧痛。
他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心房。
第74章 媚宗小仙女绝不退缩!……
此刻桃桃在家,收到了一封寄给宋秩的信。
她没拆信,但能从信封上印着的黑色粗体字里猜出——这就是一封调令。
唐丽人也高兴坏了。
她把信封拿里手里抚摩了一阵子,笑嘻嘻地对桃桃说道:“妈这就给你办喜事儿啊!”
然后又自顾自话,“得把梨梨叫回来!让她沾沾桃桃的喜气!哎,我的桃桃满二十岁了,结婚也是正正好的事儿!杏杏才十八,也还早……只有我的梨梨,今年都已经二十四了,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合适的人哟!”
顿了一顿,又担忧地说道:“她越是在那繁华地方呆,眼界就越高,越是不容易看对眼啊!”
桃桃,“慌啥,下个月咱就进城了,到时候三姐不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了?妈你再帮她把把关呗!”
唐丽人叹气,“我这几年帮她相看得少了?哪一个是她喜欢的!”
杏杏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四姐,你到底想好了没?”
桃桃,“想好什么?”
“你穿什么衣裳出嫁呀!”杏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桃桃“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说起嫁衣,桃桃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像她在玄夜古洲那样。
可是,放在这个时代里,穿那样的衣裳是会被人说成封建余孽的。
现在人们都朴素的很。
哪怕是结婚,讲究一点儿的,会去城里的照相馆拍一张结婚照,通常是三样式的:一是男女双方都穿绿军装、拿红本语录;一是男女双方穿西式婚纱、手捧塑料鲜花;一是男女双方穿自己的衣服拍照。
但一般的庄稼人是真心不讲究的。
女方就是穿件大红的衣裳,实在没有,七八成的白衬衣也可以,往头上戴朵红花,就成了。
桃桃是头一回嫁人……
(这个“头一回”就很有灵魂)
她当然想让自己美美的。
所以嫁衣的样式确实成了个大问题。
桃桃想了半天,问唐丽人,“妈,我……能穿民族服装当嫁衣吗?”
——唐丽人是苗族,以前老家在南方某省,住在高山上。实在活不下去了,老外公就挑着担子,两个箩筐里一边坐着一个儿子,身后背着一个,唐老娘肚里怀着唐丽人,一家人颠沛流离的下山讨生活,才知道哪儿哪儿都在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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