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不在家,一回来就被左邻右舍给骂惨了,说花妞把小飞白带到家里来,又把小飞白给整哭了。肯定会得罪科研站的白同志,到时候害得大家没有冬假课程不说,搞不好明年的大棚也没了。
她被吓得心慌意乱,不管不顾地赶紧跑过来向桃桃道歉。
没想到……
桃桃说道:“所以现在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花妞娘:……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再来找白桃桃干什么。大约就是,白桃桃是村里人很看重的一个人,她不能轻易得罪。
“我、我……”
花妞娘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又想向白桃桃道歉。可她也觉察到了,白桃桃好像不喜欢她道歉?
她是真的没辙了。
桃桃叹气,“你应该向花妞道歉!”
花妞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桃桃。
花妞娘更是吃惊,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了。
桃桃认真说道:“你冤枉了花妞,难道不应该向孩子道歉?”
花妞娘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哈哈哈哈我是她娘,我、我怎么可能……”
桃桃说道:“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了,你不是很会道歉的吗?”
花妞娘瞠目结舌。
她一向逆来顺受惯了,再加上……白桃桃又是一整个村子都得罪不起的人,犹豫片刻,她低头看向花妞,然后做出了一个顺溜得不能再顺溜的动作——
她朝着花妞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
一如她在过去与人发生争端时,无论是她有理还是无理,全都弯下腰来向别人赔不是那样。
花妞呆住。
莹澈的眼泪在孩子眼眶里迅速凝结,然后喷薄而出!
“娘——”
花妞上前紧紧抱住她娘,嚎啕大哭起来。
花妞娘手足无措,但她也是心疼孩子的。尤其是,孩子懂事以后就不怎么爱哭了,就怕给她添麻烦。现在她一句对不起,竟然让孩子哭成了这样?
花妞娘心里百感交集。
她不是不知道,集体对她和孩子的恶意,但她只能选择隐忍。因为这里是荒漠,她一个孤女,没有办法脱离集体。离开这,她和孩子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母女俩全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得罪村里人。
但就是,总有有心人带风向。
辩解?
她根本没有力气辩解,丈夫瘫痪在家,一家三口靠她一个人上工,日复一日的强体力劳动,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跟别人吵架。
还不如在争吵一开始她就直接认怂、鞠躬道歉,倒能省下不少精力。
慢慢的,她变得条件性反射。
一听说出了什么事儿,她想也不想的会第一时间里认错,不但完全失去了调查事件真相的动力,而且觉得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反正只是勉强活着。
但现在,她的孩子在哭。
花妞娘的眼里蕴满了眼泪,心如刀割。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了抚女儿脑袋上稀疏枯黄的头发……
桃桃冷声说道:“你好好看一看你孩子的手!”
花妞娘果然抓起小女孩的手,一看,愣住。
桃桃吩咐儿子,“小飞白,你伸出手让花妞的妈妈看一看。”
小飞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还是乖乖伸出一双小手,举高高让花妞娘看。
——小飞飞的手,细小、白净又稚嫩。手心手背干干净净的,指甲泛出健康的粉红色。
再对比一下花妞那双浮肿的、生满了冻疮、破破烂烂的手——
花妞娘顿时泪如雨下,还哭出了声,“我、我……花妞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偏就托生到我肚里了呢?”
桃桃不客气地说道:“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没有什么投胎啊、托生的。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扫帚星!”
花妞娘看着桃桃,欲言又止。
最终,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长久地叹了口气,疲倦地说道:“白同志,谢谢你这么维护我的花妞。你本来就是花妞的救命恩人,可我、我也没什么能力谢你,我……”
说着,她就想跪——
桃桃拦住她,“你就不想改善一下你和花妞的处境吗?”
花妞娘黯然摇头,“白同志,你以为我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以为我乐意向人赔礼道歉吗?我当然也不想……可我娘家已经没人了啊!离开灵溪,我们母女俩根本无处可去。这里是荒漠,百十里地都没有人烟的,我们离开这里就是一个死……我死了没关系,可花妞才三岁!”
说着,花妞娘哭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本身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我想要呆在这儿,我就得认下这门婚事,侍候那个狗男人!我还得去上工,养活我和花妞、养活那个男人!我、我也很累啊,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所以我才……”
桃桃听花妞娘这么一说,倒是对她另眼相看。
“你既然是个明事理的人,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该争取的还得争取……对了,如果你想改善你和花妞的生活条件的话,我倒是有个提议。”桃桃说道。
花妞娘连忙问道:“什么提议?”
桃桃反问,“我先问你,为什么花妞要洗那么多的衣裳,把手冻成了那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