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韫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残骸,泪水无声坠落。
他这是,永远离开她了吗?
☆、二十三
迎瑞宫的大火直烧到半夜,偌大的宫殿仅残存破碎的躯骸。
黑灰漫天,天却忽地下起雨来,越来越急,渐成大雨。
听风擎着伞立在楚韫身后,低声劝道:“主子,回吧。”
主子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两眼直愣愣的,像是丢了魂魄的玉偶娃娃。
过了半晌,楚韫才转过身,不发一言,朝寝殿走去。
她似是未察觉到急密的雨线一般,径直走进了昏暗的雨幕之中,唬得听风连忙跑过去遮雨,可主子身上已然淋湿大半。
先前跑出寝殿时,她便穿得极为单薄,流云给披上大毛衣服,也被她一把甩掉。
听风暗自叹了口气,龙公子的死看来是真得伤了主子的心,所以她才这样作践自己,以期心里能好过一些……
后来还是流云看不下去,径直将主子抱回了寝殿,热水沐浴,绞干头发,塞进暖烘烘的被褥里,可主子还是一副离魂出窍的样子,看得听风流云担忧不已。
可也别无他法,只好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子身边,以免她一时想岔,做出什么伤害身子的事。
庆幸的是,楚韫只是不言不语地出神,后来便睡着了。
听风松了口气,如此看来,主子对龙公子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兴许过上两日,选拔来的公子们进了京,主子便会撒开手,将此事渐渐忘却。
次日,楚韫以身体不适为由,旷了早朝。
文武百官对昨夜迎瑞宫的大火略有耳闻,知晓那里住的是颇得圣眷的龙公子,佳人香消玉殒,殿下难过几日也属正常。
可没想到这朝一旷,便足足旷了七日。
这下子有些官员便坐不住了,纷纷上折子,劝谏殿下应以国事为重,不应过分沉溺于私情之中。
折子都被楚烈给扣了下来,他来到妹妹的寝殿,隔着一扇千里江山缂丝屏风,隐约地窥见了少女的身影。
纤细,消瘦,如枝上海棠,随风而颤。
他盯着那枝海棠看了许久,沉声问:“就为了那样一个男子,韫儿当真要抛下大楚的黎民百姓于不顾?”
屏风后静默无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浮上心头,楚烈一脚踢翻屏风,大步走到妹妹面前,憋了数日的怒气与斥责,在见到她的模样时,都被硬生生堵在了唇边。
向来明艳娇媚的少女,此时却像是褪了颜色的桃花,眼眸含雾,眼底一片乌青,两颊消瘦,似是多日不曾进食歇息。
楚烈又气又心疼,勃然大怒,喝道:“听风流云,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殿下的?”
“奴婢知罪!”听风、流云低垂着头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
“皇兄何必责怪她们?”一道微哑的嗓音响起,楚韫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是我没什么胃口,与她们无关。”
她站起身虚扶两人一把,“下去吧,这里暂不需要人伺候。”
听风小心地看了眼雍王殿下,拉着流云一道悄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兄妹两人,楚烈望着妹妹憔悴的小脸,心中酸涩不已,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韫儿当真如此难过?”
楚韫寻了张巾帕打湿敷在眼睛上,翁声道:“唔,我只是有些没精神罢了。”
提不起精神上朝,亦没有兴致召见那些选拔上来的公子。
成亲大婚,册立皇夫,生儿育女,生老病死,诸上种种,她半分都没有兴趣。
阿熙不在了,她做这些又有何趣味呢?
楚烈见妹妹懒散懈怠,便道:“去仙山祭拜元君一事,王大人已筹备好,若韫儿无异议,明日便可启程。”
“皇兄。”
楚韫忽地扯下帕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得楚烈心中一紧。
“不如你来做这个皇帝?”
她如此说,语气真挚,目光热烈。
楚烈愣了一下,反问道:“韫儿不喜欢当皇帝?”
楚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只喜欢坐拥三宫六院,不喜欢处理朝政。”
楚烈眸中划过一抹异色,无奈笑道:“又胡闹,马上就要大婚的人了,还如此孩子气。”
“皇兄一直这样,把我当小孩子。”少女低下头,语气气馁又失落。
异样的柔软拂上心头,楚烈情不自禁道:“我从未将你当做孩童……”
楚韫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喉结上下动了动,楚烈盯着妹妹,一字一顿:“韫儿在我眼里,是极标致的女子。”
楚韫怔了怔,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我长得如何倾城,我自然心里有数。”
见她语气轻松地开起玩笑,楚烈一直悬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他继续说道:“去仙山祭拜一事,王大人已经准备妥当,韫儿明日与我一并出发即可。”
略微顿了顿,楚烈放缓语气:“就当是……出去散散心也成。”
“韫儿知道。”楚韫眼睫微垂,小声说,“这些天因为我的任性,给皇兄添了不少麻烦吧?有劳皇兄了。”
楚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皇兄辛苦一些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振作起来。普天之下,最不缺的便是男子,你想要什么样儿的不成?逝者已矣,韫儿就别再记挂于心,徒增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