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怎么会!”楚韫干笑两声,“皇兄也是为了大楚的黎民百姓着想,前些日子我确实太不像话,我向皇兄保证,祭拜完元君后,我一定痛改前非、戒色戒燥,努力做个好皇帝!”
楚烈笑道:“也不必说如此重的话,韫儿只是贪玩些罢了,若是能收心励精图治,自然是再好不过。”
船只靠岸,两人下舟上马继续赶路。数日后,抵达仙山脚下,行宫里的人早早备下了热水膳食,一行人略作歇息后,便启程上山。
仙山极高,山峰高耸入云,山顶上常年积雪,云烟雾饶,寒风凛冽,并无奇特之景可看,只因为神元老君仙逝于此,故得此名。
又因为大楚皇室信奉元君,是以自开国以来,每位帝王都会不时地前来祭拜,以求元君庇佑。
即便是坐在竹制软轿上被人抬着上山,楚韫也有些难以忍受如此漫长的山路。山势陡峭,摇晃颠簸不止,等终于抵达山峰时,楚韫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散架了。
山顶处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宫殿,虽远不如皇城富丽繁华,却是一个温暖舒适的住所。
楚韫被听风流云搀着去沐浴,又被扶着绞干头发上了床。
兴许是前些日子夜不成寐,一番舟车劳顿过后,这晚她罕见地一夜睡到天亮。
梦里没有出现大火与摇摇欲坠的宫殿。
梦里龙熙坐在她对面,薄唇轻勾,笑得极为好看。
醒来时,楚韫只觉鬓边一片凉意。
梳洗更衣,举行繁冗的祭拜仪式。
因站在山顶之上,愈发显得离太阳更近,和煦的日光倾泻于身,耀得明黄色的龙袍愈加刺眼。
楚韫长揖在地,头上的玉冠叮当作响,她抬起头看着满面慈悲的元君,眼眶微微泛红。
若元君真的在天有灵,就让她再见一次龙熙。
上穷碧落,她只想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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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结束后,山上又飘起了雪,此时业已黄昏,只好明日雪晴再缓慢下山。
楚烈来看楚韫时,她正在画丹青。
他好奇地走近细看,却在下一瞬便顿住了脚步。
众人只道安帝极为风流好色,却不知她极擅丹青,只是轻易不动笔罢了。
可今日,她却在神情专注地画着一个男子。
他赤着上身,现身在葳蕤的草丛之中,眉眼如雪,俊美如仙。
楚烈盯着那副未竟的丹青,缓缓开口:“他,当真令你如此难忘?”
手中湖笔顿了顿,楚韫神色转柔,“确实难以忘怀。”
她抬眼瞧了瞧皇兄,见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地想起在画船上的那一幕,连忙打岔:“皇兄来找我是有何事?”
楚烈神色微敛,“山上寒冷,我怕你不习惯,便来瞧瞧你。”
楚韫愣了一下,笑道:“皇兄未免也太过操心了,左右有听风流云在,定然不会冷着我的。”
“话虽如此,只是我不放心罢了。”
若是之前楚韫听到皇兄说这样的话,只会撒娇痴缠感动一番,但自那日之后,楚韫便不由自主地,对皇兄的言行举止有了异样的解读。
她已经十七岁了呀,皇兄也到了弱冠之年,虽两人尚未成家,但男女七岁便不同席了,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亲兄妹?
普通的兄长也会像皇兄对她一般,无微不至、纵容宠溺吗?
若只是宠爱她倒也罢了,可那日在船上,他分明亲吻了她的眼睛……
楚韫强作镇定,嘻笑两声,画也不画了,打了个生硬的哈欠,佯装困倦:“我困了,皇兄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楚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或许没那么久,但在楚韫看来,却是极为漫长难捱。
他过于专注的目光承载着某种熟悉的暗光,这种目光曾经出现在高绍身上,出现在景光身上,出现在龙熙身上。
却唯独不该出现在楚烈,她这位嫡亲的皇兄身上。
楚韫心中一慌,往后跌了一步,不防撞到了一只美人瓶,瓷器破碎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皇兄……”少女的声音低而怯,似是面对着可怖丑陋的野兽一般。
楚烈心中一刺,垂下眼轻声道:“你好好歇息罢。”
他转身而去,留下怔在原地的楚韫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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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雪霁,一行人缓慢下了山。
一路上,楚韫都窝在马车里看书或补眠,鲜少踏出车厢。
听风见主子如此安静,不禁悄悄打量着她,见她近日虽清减不少,但眉眼平和,不复之前那般低落颓废,心下便放松不少。
行至一片萧索空阔的树林时,御驾在此停留歇息。
楚烈望着紧闭的车帘盯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主子可要下来透透气?”听风掀起车帘,一阵冷风吹来,带来几分清新的快意。
楚韫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立在树下的紫衣男子,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发虚,但自己确实在车里闷了一路……稍微在外面逛一会儿不要紧吧?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些猜想,但这些猜想未经证实,她当然也不敢证实……
只是她若是想错了呢?
假若皇兄对她并无他念,她就因为这无稽的揣测而疏远皇兄,岂不是会寒了他的心?
楚韫烦闷地挠了挠头,下了马车,不让任何人跟着,独自去了不远处的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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