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熙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徒儿知道。”
“你知道个屁。”柳乘风拂去衣衫上掉落的瓜子壳,“哪次过来不是一身味儿,我说你既然用了净身符,为何不把味道也一并祛干净?”
如此浓郁的麝香气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先前做了什么似的。
哼,显摆,臭显摆。
龙熙淡声道:“没必要。”
好家伙,柳乘风胡子都被气歪半截儿,闭眼打盹儿,不再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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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屋内不欢而散,楚烈便离开了行宫,回到京城便埋头政务,不出数日便病倒了。
他身体一向强健,冷不丁染了病便来势汹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清减许多。
诸蚩站在一旁幸灾乐祸:“我劝你啊,还是早点放下执念,如此折腾自己,旁人又看不见,何必呢。”
楚烈冷冷看了他一眼,将他轰了出去。
室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小几上的药早已放凉,可楚烈却不想喝。
在昏沉滞闷的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妹妹。
眉眼灵动,面容俏丽,满眼骄矜地看着他。
他心口微酸,朝她伸出了手。
妹妹却嗓音清脆地笑了笑,对他摇了摇头。
眉眼渐渐虚化,他面前徒留一团青烟,是兽炉里弥散开来的香。
眼睛酸涩得厉害,手掌遮住眉眼,楚烈无声地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便对妹妹有着不容于世的偏执之爱,但也不会让妹妹为难。
☆、四十章
楚烈在京城缠绵病榻时,南陵行宫里终于迎来了新生命。
龙崽颤巍巍地咬破蛋壳,探出了龙头龙脑的小脑袋。
是一条遍体银白的小白龙,与龙熙的原身极为相似。
楚韫欢喜之余又有些失望,“崽崽未免也太像你了吧……”
无论怎样,她也勤勤恳恳揣了他六个月呀,怎么一点也不像她?
龙熙不禁莞尔,捏了捏她的掌心,“待他大一些,可以化作婴儿体态,你便知他像不像你了。”
“也对,他现在是龙的样子,怎么可能像我。”楚韫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软绵绵的小白龙,些微的凉,触感十分柔滑。
小白龙似是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手指,极为依恋地蹭了蹭。
楚韫登时心口软成一片,眸光发亮地看着崽崽,“他好乖好可爱呀!”
明艳动人的少女唇角含笑,温柔至极地凝望着小白龙,如此温馨美好的画面看得龙熙心中一软,热烘烘的暖流浸润四肢,他眼眶些微发热,低声道:“是很可爱。”
“他要多久才可以变成小婴儿呀?”
“与天分体质有关,快的话十天半个月,半的话,则可能要一两个月了。”
楚韫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小白龙放入掌心,与他漆黑如豆的两眼四目相对,龙崽好奇地打量着她,两只龙角左右晃动。
看着十分好摸,楚韫便忍不住轻轻戳了戳。
咦,软绵绵的,很有韧性。
龙崽脾气很好,被人戳了龙角也不生气,只是愣了一下,尔后便低下头用龙角顶了顶娘亲的掌心,似是纵容了她这种行为。
楚韫心里更是软成一片,低头轻轻亲了一下龙崽的小脑袋,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小龙身上非但没有龙的腥涎,反倒有股奇异的香气,清浅好闻,她凑近一些仔细嗅了嗅,桃花眼不禁看了眼龙熙。
龙崽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脑海中浮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楚韫脸颊微红,低咳一声:“你有没有想过龙崽的名字?”
龙熙愣了一下,语带歉然:“之前的我肯定想过……只是如今的我并没有印象。”
些许黯然闪过眼眸,楚韫唇角微弯,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给他起名字好了。”
前一阵子她无所事事,曾翻了许多书、记下了许多拟好的名字,她找出那几页纸,从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里一一筛选,最后手指落在了两个秀气小楷上。
“修珩,叫珩儿如何?”
龙熙的目光却落在那一片绵密的楷书上,那里遍布着许多寓意美好的名字,字迹新旧不一,很明显是陆陆续续写了很久。
看着面前灵动娇俏的少女,他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内疚。
失忆前的他对她一片痴心,两人心意相通,贵为一国储君的少女愿意为了他放弃后宫,已然决意与他厮守一生,还承受住龙的兽形千辛万苦地怀了孕。
在她身子有孕期间,他却毫无音信地失踪数月,留她独自一人胡思乱想,当她在写下这些名字时,她在想些什么呢?
心口闷闷发疼,龙熙微微俯身将少女圈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头,“辛苦你了韫儿,让你一个人等我那么久。”
他的声音里满是怜惜与懊悔,让本来并没觉得有什么的楚韫,登时变得无比委屈起来,她紧紧抱住他紧实的窄腰,泄愤一般地咬上了他的脖颈,呜咽着道:“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来,我心里有多害怕……”
活了十七年,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情,楚韫压抑了许久的哀怨一股脑儿爆发了出来。
面前的龙熙如此温柔,让她忘记了他失却记忆的事,对他拳打脚踢又咬又骂,直闹得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她才身子一软依偎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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