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轻敲车壁,从车里头钻出一个小童来,他抱着一摞卷轴下了车,恭恭敬敬地立在楚烈面前。
“雍王殿下请过目。”
楚烈迟疑地看着谢相,“这是?”
只见她微微一笑,满眼慈爱:“殿下,这是老臣为殿下搜集的京城适龄贵女的真容,有劳殿下过目,看看是否有心仪的人选。”
目光落在卷轴上顿了顿,楚烈露出一抹笑,“好,本王自会认真筛选,有劳谢相。”
“殿下无需见外,老臣是亲眼看着殿下一点点长大的,自然希望殿下能早日成家。”谢相笑道,“前几日我收到先帝的来信,说她不日后便会抵达京城,届时她若是看到殿下已有王妃人选,必然会非常高兴。”
楚烈颔首微笑,“谢相说得有理,本王定然不会让母后失望。”
☆、四十一
雍王府,楚烈坐在书房处理朝政,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他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目光落在桌边那摞卷轴之上。
静默许久,他取过卷轴一一打开。
画中的少女或清秀或明艳,端庄者有之,活泼者亦有之。
楚烈信手翻了个遍,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门外忽地传来极轻的敲门声,似是不想被人听到一般。
楚烈微微蹙眉,冷声道:“进来。”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露出唐欣那张生机勃勃的脸。
楚烈心口一闷,不知她又想做什么。
近些日子,她隔三差五地便会来找他,不是给他送糖,便是给他拿来许多她亲自捏的小泥人一一炫耀。
他觉得有些烦,但对着那张与妹妹颇有几分相像的脸,楚烈又说不出什么狠话。
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大人罢了,跟一个小孩子他发什么脾气?
唐欣探着脑袋,小声询问:“王爷哥哥,我打扰你做事了吗?”
楚烈放下卷轴,“不打扰,你有什么事?”
唐欣走进书房,两手背在身后,不知又藏了什么“宝贝”,楚烈佯装不知,淡声问:“你手里藏了什么?”
“是它!”唐欣献宝一般,眉眼间满是璀璨的笑意,“是那只小鸟!先前王爷哥哥说它活不了多久,如今已经长这么大啦!”
她手中拎着的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鸟笼,里面蹦跶着一只羽毛翠绿的小鸟,趾高气昂,精神百倍,似乎在睥睨着这个当初对它弃之不顾的男人。
楚烈眸中微微露出诧色,“是你将它照顾得如此好?”
唐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开始是嬷嬷帮的忙,之后便都是我在照料它了。”
楚烈笑了笑,“你真厉害。”
刚夸了她一句,她便有些飘,手上一个不稳,鸟笼跌落,鸟儿从门里跑了出来,满屋子里乱飞。
爪子踩在了砚台里,印了满桌案上都是黑爪印,啄米一般轻啄着案边的卷轴,哗啦啦一下将卷轴全都打翻,一张张俏生生的美人脸尽数摊开在唐欣眼前。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抓鸟的动作,看着那些女子真容微微怔愣。
不知为何,楚烈脸上有些微烧,像是做什么坏事被她撞见了一般。
“这些是谢相送来的。”
言外之意与他无关。
唐欣点了点头,出其不意地趁鸟儿不备,将它抓回笼中,她手上也沾染了些许墨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楚烈。
楚烈看着她乌黑莹润的杏眸,那眼神中满是对他的信赖,他心尖似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微微有些酥麻。
“王爷哥哥?”
少女疑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楚烈脸色微变,湿了巾帕,握住她的手给她一点点擦拭。
手小而白,软绵绵的像是没骨头一般。
呼吸有些急促,楚烈胡乱给她擦拭干净,背过身冷声道:“你该回去了。”
唐欣不明所以,方才还很温柔的王爷哥哥,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冷冰冰?她不敢多问,拎着鸟笼听话乖巧地离开了。
在她走后,楚烈久久地伫立,之后将所有的美人图丢进了焚烧炉里。
他进宫去了楚韫的寝殿。
殿内只有负责洒扫的宫女,听风与流云见雍王爷又来了,连忙请了安,自去外面候着。
自从主子身子抱恙在南陵行宫养病,雍王爷便会时不时地来寝宫里坐上片刻。
大部分时间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主子曾经坐的位置出神,喝一盏茶,抑或是翻几页主子看过的话本,之后便起身离去。
如此怪异的举动,听风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想,却不敢告知任何人。
只是这次……雍王爷待的时间似乎久了一些。
听风小心地掀开珠帘往里瞧了瞧,却在看清里面的景象时,登时愣在了原地。
温文尔雅的雍王爷,怎么、怎么会伏在主子的香枕上?
他肩膀一抽一抽的,难不成是在哭?
听风大受震撼,唬得立马缩回了身子,直到雍王爷离去,她狂跳的心都没平复下来。
雍王爷对主子……难不成真的有什么想法?
流云见她两眼发直,晃了晃她的手臂,“听风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如此失魂落魄的?”
听风勉强笑了笑,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没什么。”
数日后,她便听闻雍王殿下要立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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